种种种种,让他不由得摒住了呼吸。他凑到近前,刚想仔细听听里面还说了什么,就看到里面人吹熄了灯,他连忙躲开,不料后颈一痛,就这么昏了过去。
再次醒来,他就被绑在了一处破庙中。他趁守卫不注意,割断绳子逃了出去,身份文牒和武器都不翼而飞,而当他准备入城置办新的身份文牒时,他却在城外看到了自己的通缉令,罪名是杀害娘子关长史赵秉文的侄子赵远道等十余人。
“所以,我就这样被通缉了。”田祎垂着头说。
祾歌未着一词。
“怎么,你不相信我?”田祎急道。
祾歌沉默片刻,才道:“跟我走,如果有冤屈,我帮你洗涮。”
田祎一愣,缓缓点头。
他读得懂祾歌这话之中隐藏的杀意:如果事情属实,他会亲自将田祎送上法场。
祾歌只是扬声叫了句“来人”,吩咐道:“叫燕御正。”
所谓要个医师随行就是幌子,皇帝明白他的意思——他就是要皇帝在他身边放一个眼线,以此表忠心而已。简要说明了情况,祾歌将田祎与萧问砚安排在一间房内,将本来与萧问砚同住的符华章与单住一间的苏戎墨安排在一起,然后才吩咐听故事听得津津有味的燕筠青道:“你留一下,我有话要同你说。”
燕筠青紧张起来,她看着祾歌随从行礼之后鱼贯而出,颇有些惴惴不安。他该不会是还没有气消,想拿她出气吧?
却不料祾歌站起身来,长揖及地:“我为我昨天的出言不逊,向燕御正道歉。”他的内心显然没有表面上那么平静。燕筠青看到他耳朵尖都红了。
燕筠青还是第一次见这么位高权重的人道歉,她连忙去扶他:“大王过谦了,原本也不是什么大事。”
不过,最该道歉的是揪她辫子那件事吧!
两人重新分尊卑落座,祾歌微笑着道:“说完我的问题了,现在来讲讲你吧。”
燕筠青一头雾水:“我?”
祾歌慢条斯理地说:“皇帝崇尚佛法,下令天下禁屠,我想你在宫中也是吃素的吧?如果没有大喜事,例如嫁娶丧葬添丁,吃肉这种话还是少说得为好。”
说到这里,他为自己续了杯水,将掌心贴着水杯端起,淡淡地说:“入朝为官,怎么玩弄人心一点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规则,怎么吃透规则,在规则确定的前提下保住自己,怎么从中获利,怎么利用规则打击异己。人是活的,活的就意味着多变、不可控,所以舍弃死规则去操控活人的,有一个算一个,都是蠢货。大家都入朝为官多年,玩心眼谁又强得过谁?”
“你知道为什么科举实行了这么多年,为什么还是高门子弟身居高位的多吗?”
“我是个衙内,所谓衙内,就是宫禁之内,指的就是我们奉宸卫。我们从小出入宫禁,对于宫中府中各种规矩熟稔于胸,只要担任职务,就能迅速上手。而寒门子弟往往会撞得头破血流,才能明白官场运作的规则。”
“而且他们有父兄,有家族,可以在小时候尽情的试着犯错——天下的错误不就那么几种吗?这样长大的衙内,要比寒门子弟更熟悉、更适应官场,也就顺理成章了。”
“所以寒门子弟才需要门师,把人归在自己的势力范围之内进行栽培才划算。而且你毫无家族,寒门子弟至少还有几代为官的长辈——至于你,你已经和家族闹掰。所以你能依靠的就只有圣眷,懂吗?”
燕筠青下意识想反驳他,最后却只是撇了撇嘴。
祾歌道:“身为女子是你的优势,也是你的桎梏,关键看你怎么发挥。”
门外响起叩门声,苏戎墨端着药碗走了进来。祾歌只是一闻,立刻变了脸色:“怎么苦了这么多?”
燕筠青笑意盈盈地回答:“大王睡不好又生口疮,主要是因为心肝火旺。我想了想,补虚之前应该应该先祛邪,不然药性也能助长邪气。所以给公子加了几味清热药。”
她顿了顿,笑得像只红毛狐狸:“良药苦口,公子请。不必客气。”
祾歌撇嘴,他才不自讨苦吃。
燕筠青悠悠地补刀:“难道公子怕苦?嘶——小女原本以为公子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她的话没说完,祾歌已经一脸悲壮地干了这碗药。他努力控制表情,装出风轻云淡:“不过尔尔。”
祾歌气得牙痒痒。苦死了!燕筠青你给我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