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好断臂后,燕筠青吹熄了灯,留祾歌一个人在房内休息。她得去看看苏戎墨的伤势。
祾歌被疼得翻来覆去睡不着,睁着眼睛听风声。
夜渐渐深了,就连风也止息了。就在他迷迷糊糊快要睡去的时候,他忽然听到了“吱呀吱呀”的脚步声。
他一下子惊醒过来,披衣坐起,拔出斩星刀,悄无声息地摸到门口,挑起帘子往外看。从这个角度他什么也没看到,可是脚步声还在继续。祾歌想了想,蹑手蹑脚地绕出门去,却发现杨家后门处,有一个鬼鬼祟祟的人在祭拜杨大贵。那人矮小佝偻,后颈处有一块胎记,头发已经花白了,看上去确实垂垂老矣。
奇怪,若是为了祭拜,为什么不走大门,又为什么要选在深夜?
他略一沉吟,绕行过去,在那人准备离开的时候,把刀架上了她的脖子:“站住,你是什么人?”
那人大惊,准备逃跑,却被自己绊了一跤。这时,祾歌才发现这竟是个满脸伤疤的老妇人。
骤然看到她浑浊的眼睛和满脸纵横交错的伤疤,祾歌被吓了一跳,不由得倒退了两步。
可是那老妇人却慢慢爬起来,然后跪倒在地:“公子可是朝廷的亲王?”
祾歌没料到她这么问,眼神立刻凌厉起来:“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民妇……”老妇人的嘴唇颤抖起来,“民妇有冤啊,民妇要、要状告司马赵秉文,告他谋反、内乱、不道之罪!”
内乱之罪,同样是十恶不赦之一,简单来说就是□□。不道之罪,简单来说就是造成三人以上的灭门。祾歌一怔,忽然想到了事情的关键。
杨大贵是因为发卖赵家下人进入他的视线的,赵秉文是因为赵贺氏杀子,而现在有人状告赵秉文□□……
他福至心灵,不由得脱口而出:“赵恕郎是赵秉文的儿子?”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怪不得赵贺氏生产前后,身边人会被换掉一批,也怪不得赵贺氏要杀掉儿子!
他倒没嫌弃赵家乱。毕竟先帝娶庶母这件事是洗不脱的,要论乱,谁家比得过李唐皇室啊。皇家就没几个干净人,他有什么资格嫌弃别家乱?
见他见怪不怪,老妇人反而诧异起来,旋即又想到先帝和女皇那些事,心里忍不住有些鄙夷。但是这种见怪不怪,反而肯定了眼前这少年的身份。
如果不是皇家那种乱七八糟的家庭,听到有人家□□,怎么会如此平静?
看到她的表情,祾歌才觉得自己是不是应该象征性地惊讶一下,好歹走个过场。想了想,他还是懒得装惊讶,对身边赶来的小厮吩咐,让他们把这老妇人扶进厢房,并且请燕筠青前来。这种事情,是不能避开燕筠青这个耳目的。
听到消息,燕筠青和柴思彦很快赶来。
看到有个姑娘,那老妇人很是惊讶。但是她也没有细问。祾歌让人给她上了一杯热茶,老妇人飞快地看了一眼,低下头:“老婆子夫家姓杨,是贵儿家的远亲……”
这位杨婶子,是赵贺氏的乳母,随赵贺氏一同嫁入的赵家。
赵贺氏嫁入赵家之后,好几年都没怀上孩子,其夫赵远道焦急不已,四处请医问药,可是一直一无所获。前些年还闹过一次,后来不知道怎么的,两个人忽然偃旗息鼓,又重归于好了。
杨婶子隐晦地表示,问题不是出在他们家娘子身上,而是赵远道他……
说到这里,燕筠青、柴思彦和苏戎墨三人心照不宣地一默然,只有祾歌一个人还在茫然:“赵远道他怎么了?”
几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该不该把这话解释给他听。他显然是年纪还太小,家里没有安排通人事,所以这些事情听不懂也正常。可是这里还有一个未嫁的大姑娘燕筠青,这话就不适合挑明说了。
苏戎墨的视线在众人脸上转了一圈,斟酌着说:“他那段时间……大概是不在家,所以不能让妻子怀孕。”
燕筠青鄙夷地看了苏戎墨一眼。这种事,哪有必要说得这么隐晦?她直接了当地说:“杨婶子的意思是,赵远道不能人道,不可能有亲生子。”
苏戎墨立刻目瞪口呆。姑娘家不该听到这些事,就红着脸躲开吗?
就在他想说句什么的时候,祾歌却突然摆了摆手:“都闭嘴,说重点。”
杨婶子到底还是顾及他年纪小,又顾及着燕筠青未嫁女的身份,因此只把这一节略过不谈,说起了赵贺氏怀孕后的事。
发现怀孕之后,赵贺氏惶惶不可终日,日日以泪洗面,想要除掉肚子里这块肉。赵远道刚开始还很愤怒,可是不知道赵秉文对他说了什么,他的态度忽然大转弯,愿意接受这个孩子,并且视如己出。
他说,养妻子亲生的孩子,总比养不知道谁家过继来的孩子要强。
周围几人都有些动容,只有祾歌皱着眉头问道:“那他为什么还是死了?”
有他活着,赵秉文如果想要做些什么事,不是更方便吗?毕竟一个寡妇,如果突然大了肚子,很容易惹人闲话。
对于他的冷漠,在场的人都已经见怪不怪了。就连杨婶子都沉默片刻,继续讲述他们探寻的真相。
贺少夫人身边的奴仆就是在此时被卖出的赵家。可是赵秉文并没有放过他们的打算。他们被转卖之后,杨婶子就发现了不对劲,按理说为了掩盖秘密,应该把贴身侍奉少夫人的人手分开发卖,但是他们这些人,都是被同一个人经手,似乎有卖往一处的打算。
杨婶子留了个心眼,果然,某天夜晚,关押他们的柴棚走水了!
赵秉文根本就没想要知道他底细的人活着!
杨婶子死里逃生,脸也被烧毁了,她四处躲避,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