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很开心,边吃边哼哼唧唧。他连吃了四个金乳酥,又喝了一大碗加了糖的甜牛乳,小肚子圆滚滚的,撑得直打嗝。
狄仁杰抓准时机,端着热水走了进去,笑吟吟地哄他:“大王,我帮你把脸擦干净,如何?”
祾歌立刻警惕起来,“嗖”地一下子钻进被窝,只留半张小脸在外面。可是没多久,他就伸手摸摸自己脸上的金乳馅,歪着头思考片刻,终于扬起小脸,等狄仁杰来给他擦脸。
狄仁杰拧干帕子,将他的小脸和脖子仔仔细细擦干净。
擦完脸,小家伙又主动伸出手,等着狄仁杰给他擦手。
自始至终,他都一声不吭,不管狄仁杰怎么跟他说话,他都一点也不回应狄仁杰。
擦完手脸,他长长地打了个哈欠,不再搭理狄仁杰,自己缩回纱橱睡觉去了。
狄仁杰倒也不逼他,自己走到外室,拿起一卷书,默不作声地开始看书。
期间帝后派人来问了数次,狄仁杰都只是回应,现在最重要不是让皇长孙学什么,而是让皇长孙不再讨厌他。这么小的孩子,若是一直厌恶先生,是永远也读不进去书的。
小祾歌这一觉,就睡了一个多时辰。再度听到内室的动静,是小孩子“啪叽啪叽”的脚步声。他一抬头,看到小家伙一头乱发,只穿了肚兜和亵裤,赤脚扶着内室门打量他。
狄仁杰放下书卷,冲他笑笑。还没等他站起身,小祾歌就又头一扭,“嗖”一下钻进了被窝里。
狄仁杰不由得失笑。
他唤来高通,让高通去给祾歌穿衣服,并且叮嘱高通,要记好一句话都不要讲。透过门缝,他看到这次祾歌乖巧了许多,就坐在被窝里,任由高通摆弄。只是他发现,哪怕高通一直轻声细语地同祾歌讲话,小家伙也不曾给过他一个眼神。
他只是低着头玩衣带,安安静静、一声不吭,若不是见过他说话,狄仁杰真要怀疑他是不是个小哑巴了。
狄仁杰倒也耐心得起来,注意到孩子一直在偷偷打量他,他就换了一本《论语·郑玄注》。
不一会,小祾歌从内室溜了出来,明目张胆地盯着狄仁杰看。这样是很失礼的行为,若是别人,小家伙就要被打屁股了。
狄仁杰还是没有主动责罚他。很多先生会给学生一个下马威,但是他和祾歌之间的关系太过于剑拔弩张,他不想让好不容易缓和起来的气氛再度恶化。
见狄仁杰没有主动找他,祾歌反而放松了许多。此处本就是他的书房,是他读书的地方,他在书架之间钻来钻去,最后选择了《世说新语》。狄仁杰大感意外,看着他慢吞吞地爬上台阶,将《世说新语》的袋子从书架上取下来,然后直接坐在台阶上,又慢慢吞吞地拆书卷,咬着手指看书,忽然觉得很有趣。
小家伙的识字量,似乎比他想象得还多得多。
狄仁杰仍然没有出声打扰。两个人就一人一卷书,同在一间书房内读起了书。等狄仁杰读完这一卷《论语·郑玄注》,小祾歌还在读《世说新语》。唯一的区别就是他从咬左手变成了咬右手,而他左手上明显少了几根肉刺,指甲也短了不少。
这小家伙,读书倒还挺专注。
狄仁杰没有打扰他,只是又随手换了一卷书。这卷书还是《论语·郑玄注》,只不过这一卷是《学而》。
只是这次,他的动静惊动了祾歌,祾歌抬起头来,盯着他看了好一会。
狄仁杰仍不理他,只是自己坐在书案旁边,自顾自地读书。
不多时,他身边探出一个毛茸茸的小脑袋。
祾歌已经把《世说新语》放了回去,他强行从书案和狄仁杰的间隙挤过来,探着头去看狄仁杰在看什么。狄仁杰不理他,换了一张书案,刚刚坐定,他就又从人和书案的间隙挤了进来,凑近了去看狄仁杰手中的书。
就在这时,狄仁杰终于说话了:“你认识我在看什么吗?”
祾歌“嗯”了一声,一个字一个字地、费力地说:“《论语·学而》,郑玄做注。”
这是狄仁杰第一次和他对话,他说话非常费力,像是用尽全身力气才能说出一个字。或许是因为不擅长说话,他很明显找不准发声位置,似乎是用鼻腔在发音,说起话来就黏糊糊的,像是在哼哼唧唧着撒娇。
狄仁杰又问:“那你知道这句话什么意思吗?”
祾歌终于抬头看了他一眼,眼中满是嫌弃。小家伙满脸怜悯地伸出小手,指着书卷,一个字一个字念,似乎是在教狄仁杰读书:“子曰: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
说完,他也不管狄仁杰“学没学会”,自顾自地开始解释:“学一会,学会了,再想想,笑。”
狄仁杰一时有些哭笑不得。
虽然知道他性情顽劣,但是这小家伙,是真的好讨他喜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