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奇。”乐溪谷叹道。“我到现在都不清楚怎么就搞到了这里。”
苏雅笠躺在床上玩手机,懒得搭理他。
“我下午还在冲咖啡呢?”他从窗子边转过头来,语气里有一丝不确定。好像那已经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了。
邢墨雨默默地指了指他背后。烟灰缸旁边的盒子里几袋速溶咖啡。“要喝吗?这里也有。”
乐溪谷随手拈起一袋猫屎三合一看了看。
苏雅笠忽然坐起来,“今天晚上我们住一间。”
他们现在在乐溪谷的房间里。他们的房间就在对门儿,扫开了没两分钟苏雅笠和邢墨雨就一起过来了。说是那个房间有烟味儿。
乐溪谷说,“那就找前台换个房啊。”凑我这儿做什么。被苏雅笠拒绝了。
“为什么?”
苏雅笠终于从手机上挪开眼。“安全。”
“有什么不安全的吗?”
“那人在外边儿不安全的可多了。”
乐溪谷看了看外面的野地。
“三个人在一起,有什么动静警觉性更高。”邢墨雨说。
乐溪谷轻轻摇头,不敢苟同。“要是真有什么,住在一起有什么用?就是一只松鼠跑进来了我们仨加起来也打不过。打包送走而已。”
虽然夸张,实则一点也不夸张。书读得久了,手无缚鸡之力的大学生们看什么都像外星物种。
“方便跑路。”苏雅笠道。“不开玩笑,我觉得不大对劲。”
乐溪谷和邢墨雨都深感茫然。
“前台那姑娘看我们的眼神呐,没觉出点什么来?”苏雅笠说。
邢墨雨坐在床上盯着天花板上的吊灯发呆。乐溪谷则躺在地上辗转反侧。
因为两个小时前苏雅笠那句话,白天这么闹腾,他们俩却一直不能产生睡意。问她,她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乐溪谷又翻了一遍。
“吵死了。”苏雅笠终于忍不住。
乐溪谷翻了回去,见她还靠在沙发扶手上看手机。
“你这么玩怎么还没瞎呢。”
界面在股票走势图和消消乐之间切换。她很实诚地说:“我火眼金睛。”
乐溪谷就起来走了一会儿,百无聊赖又站到窗子跟前。
“什么毕业了几年,别是被收藏的大学生。”
苏雅笠啧了一声,“说话用点脑子,别什么土梗都往外冒。”
乐溪谷无所谓地说:“她自己说的啊,隔壁是老板私人居所,不租不卖。”他指着外面,“她刚刚还溜过去了。”
苏雅笠凑过来看,他让了让。“你看,是前台那个服务生吧。”
那不能为夜色所遮的大卷毛一窜过去了。
“还走的后门呢。”
“你们在看什么?”邢墨雨也起来了。
苏雅笠皱眉,“别管她。”
“说不定是亲戚。”邢墨雨道。
“卖什么神秘。”乐溪谷耸了耸肩也去睡了。
夜里有风声阵阵打在窗上,速度很快,频率很低,切片一样,没有吵醒熟睡的人。
苏雅笠微微睁开惺忪的眼睛。星云沉湎的微光在她细叶的眼中凝滞。
她睡得晚,尚未进入深度睡眠,刚刚那一声狠狠砸在墙上,掉落草地的闷声,还有生物扑空、扇动翅膀的急促声响。
她看了看床上。邢墨雨睡得很沉。
苏雅笠走过去轻轻摇了摇她的手,邢墨雨有所察觉,皱了皱眉头,却没有醒来的征兆。
于是苏雅笠去把乐溪谷弄醒了。
乐溪谷入睡快醒的也快,几乎在睁眼的同时就清醒了。他猛地坐起来,扶了扶脑袋。
“你在这儿看着,我下去看看。”
苏雅笠就出去了。
乐溪谷没来得及说话。
他看了看邢墨雨,邢墨雨不知道在做什么梦,表情不大安稳。
窗外的夜不是漆黑的,而是呈现清澈的深蓝色。树的深影里,仿佛有生命栖息,蠢蠢欲动。他定了定眼,才注意到树梢不动,连树叶也压根没有动静。
“什么玩意儿。没有风啊。”
他推开窗子,一道气流过来吹乱了额头上的刘海。把他吹得一愣。往下一看,这小二层还真的没多高。
苏雅笠刚才说“下去看看”?那就下去看看吧。
他扶着空调台子跳了下去。
在半空中往地上掉落的短暂失重感后他身体一歪坐倒在草地上。感觉上像是跌了一跤,但没有痛感。他懵了一瞬,拍了拍屁股往别墅后门走去。
乐溪谷站在那面四下看去,觉得自己混乱了。四处长得都差不多,恍惚的瞬间已经分不清自己身在何方。
“哪边?哪边在前?哪边在后?”
没有灯光。他身上也没有带照明设备。只有头顶上几许星辰聊做安慰。今天晚上谁把星星放出来了?他仰着头漫无目的地想着。
以目数之,数不清。
他忽然想到五岁那年在藏地看过更多的星光。然而那时却不觉得有什么珍稀的。在漫长的时间中他已经逐渐忘却当年那本该惊艳至今的夜空,而此时此地,在一个路过的陌生的地方,世界如此深邃生动,有什么如影随形的东西悄悄流进心脏,他毫无排斥,它便从温和渐至汹涌。
其实人没有什么不能接受的事物。只是习惯了空无一物,就真的空无一物。
种种强烈的、起伏的冲动最后都变成眼底的酸涩。
黑暗中有东西动了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