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走了多久,这幽长缥缈的世界早让他们放弃了任何计时的奢望。现世的时间如沙粒只会徒增烦躁。没有任何关于疲惫的感知,有时候仿佛突然清醒似的反应过来,一瞬间发现行进速度异常地快。他们早已分不清上下的区别,有时是平地有时是楼梯,全靠前面的少年提醒。
除了通行无阻的沉黑,其余什么都没有。
少年忽然停了下来。
光线打成仰角。
“这回是上。”
楼梯的坡度很缓,没走几步就到达尽头。
尽头是一扇门。
苏雅笠和邢墨雨重重地松了口气。却见少年站在出口前发呆,并不急着推门出去。
“怎么,有什么问题么?”
“应该没什么问题。这就是出口。你们先走吧,出去以后别纠结照片了。扔了最好。”
“你呢?”
“底下有道小门。那个门我没有进过。”说着她便慢慢走了下去。
还有一个出口?邢墨雨努力回忆了一下,完全没有印象。
“喂!”苏雅笠突然叫住她,“你是不是也对那个地方感兴趣?”
少年背对着他们摇了摇头,“我只是帮一个朋友的忙而已。”
不知道是不是月光从阳台踏帘而来,地板上泛着一层浅浅的银色。
很久没有过这样的夜晚。宿舍里能听到室友的呼噜声,那声音如山势巍峨起伏,是过去那忙碌的半年上好的安眠药。
他没有失眠。只是不想睡。
李宴桥坐在床上,曲起一只膝盖,手搭着发呆。非常清醒,没有睡意,也没有所思所想。
有那么一会儿,他像睡着了似的感觉不到自己的位置。突然搞不清自己在哪儿。
他扶了扶额头,心境无比清明。
念京这小别墅的房间到底是修的太像酒店了。
他感到脚底发麻,腿动了动。这时忽然听见一列沉闷的撞击声。他看向斜对面的落地书架。猛的一来,李宴桥都懵了。
这间是客房,平时没人居住,书架也是空的。
那声音马上就没有了,变成细小的晃动和摩擦声。李宴桥顿时头皮发麻,前后不过几秒,他迅速躺下来,被子拉过全身。
不知是什么机械构件推动,那平滑的声音在凌晨三点多还是显得无比刺耳,更何况之后他仿佛幻听似的,听到了轻轻的步子声。
窗帘散散地垂着,外界大部分光线都能透过几字形阳台的玻璃窗落进来,好在床有一半都在阴影里,除了杂乱的被子,夜里看不清是否有人。
李宴桥突然暴起,借着被子的遮挡想先发制人,那人影停滞一下似乎也被吓到了,李宴桥和他尚有些距离,便给了那人冲过来制住他的机会。
那人把他压到床上,第一件事就是捂他的嘴。
这样背倒在床上处于很不利的地位,李宴桥怕对方身上带有利器,正慌,身上压着他的力量却突然抽空了一般,李宴桥猛地翻身,抓住床边的台灯就要往他头上打。
她的手下意识抬了抬,灯的落势却如同被剪断的带子,迟迟没有后来。
李宴桥看着她,整个人都愣住了。
在那十分之一的陌生之后,种种熟悉和感情如千万色彩涌回,回到他的眼瞳。
“官官……”
她的头发比上一次见到长了一点。末端的发梢尖细,有点遮耳朵。
朱楼也看着他。她的眼睛如同雾影中深蓝色的幽灵,神色从恍惚渐渐变得复杂。
李宴桥刚想说话,突然一阵叫嚷从隔壁传来。
分神的瞬间他被猛地推开,朱楼一下子就从门外消失,门被撞得来回晃。
他看着那门,又躺回原地,感受着剧烈的心跳,迟迟不愿动弹。
事情是这样的。
苏、邢二人和朱楼在通道尽头分开后,进入了那道门中。门内是个狭窄的空间,闻到隐隐的木头的清香。
摸索了半天摸不到出口,苏雅笠有点着急了。
邢墨雨一把抓住她的手,她的手竟然微微颤抖着,额头也冒出汗珠。
她转头勉强笑了笑,“再找不到出口,我觉得我幽闭恐惧症要犯了。”
邢墨雨吃了一惊。那快要窒息下的音色很是陌生。一路无事,到出口反而出了问题。她没说话,沉下心,拿起手电筒从上到下细细地找。平面光滑没有凸起,严丝合缝。实在不行两个人试试撞开它吧。看着不是很结实的样子。
“我们被封死了……”
怎么会。回去也是条路。不过往回走真是下下策啊。
邢墨雨看了看身后的门。
推不开,拉不开……这是条死路吗?那个少年不是说还有个出口。难道这道门是个烟雾弹?不,不会的。一定有门。只是他们看不见。
她又检查了一遍四角和边缘。隼牟结构吗?她叹了口气。那就麻烦了。不过这年头,不至于。
她摸了摸墙面边缘,在中间摸到了一处方形的向内凹的缝隙,灯光照不见,刚够手指进去,猛地往上一推。
就这样他们进入了一个挂衣橱,轻轻推开衣橱的门,熟悉的空间感向他们袭来。
水流像奶灰色的瀑布隔着莹润的玻璃寂静流淌,人影镶嵌,音乐在水滴之间跳跃,离得越近越聒噪。
“……林浪?”邢墨雨迟疑道。
苏雅笠环顾四周,直接上手在卫生间的玻璃门上敲了敲。
只见那人影呆滞了几秒钟,谨慎地说;“是谁?”
“是我,我是苏雅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