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光帝今年的身子越发不好,夏季的时候还勉强,还只是小病小痛不断。天气一凉,情况就完全不一样。初雪早到实际上延长了冬季的时间,崇光帝身子骨带来的疼痛感就更加明显,严重的时候几乎就是整日的卧床。寝宫内的汤药,艾灸自入冬以来就从没间断,有的是为了缓解病痛所带来的不适,更多的是为了调养身体,然崇光帝的身子还是一日不如一日。即便身子已经耗损如此,崇光帝还是不顾御医的劝告,要大摆万寿节。相较于往年,今年由于闽越王世子在京,万寿节又多了一层意义,崇光帝想通过万寿节展示在他统领下的大虞皇朝的国力昌盛。闫楚禛连同户部尚书等臣子连番奏折,希望圣上能体恤民间,缩减开支,缩小万寿节的规模,都被崇光帝全盘否决。当年因为雪灾,他的万寿节已经被闫楚禛搅黄了一次,今年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再给他机会。
闫楚禛被圣上臭骂了一顿,向来看他不顺眼的臣子本以为可以看到闫尚书的狼狈之态,谁知道闫楚禛只是淡若风轻地从台阶捡起被崇光帝摔在地上的奏折,拍了拍沾在上面的灰尘,重新收好,面不改色地转身回了吏部,影子都没有留下一个。
要是能少用点银子,当然是最好。然圣上圣意已决,热闹点也是无妨。热闹代表着人多,人多才容易人杂。
“你又在我这顺走东西。”凤宜阁外,凌挽馥略带不爽,剜了闫楚禛一眼。因年底事多,凌挽馥抽空提前回了一趟凤宜阁。刚一坐下,就从芸娘口中听到闫楚禛的丰功伟绩。正要回去找人算账,就看到了闫楚禛站在了大门的马车边。
闫楚禛对凌挽馥向来是好脾气加纵容,更何况他知道,妻子是不会真正怪罪于他。然知道归知道,好脸相迎,真诚认错是必不可少的。夫妻之道不同于战场,不是原则问题,男人大丈夫能屈能伸,何必将男子气概用在和妻子斤斤计较,在鸡毛蒜皮的对错问题争个你死我活。今日我先让步,不代表着明日就不是她主动来靠近你。
打脸不打笑脸人,闫楚禛可是深知此道,不仅态度诚恳,还准备好了小礼物,一把扇,凌挽馥的爱。凌挽馥面对这个拿了她的东西还淡若风轻的人可是毫无办法。知道用途为何,生气又如何,谁让她的丈夫是闫楚禛,下次他只要认为是对的,还是会照着做。人家都送礼赔罪了,东西也拿不回来了,她再气鼓鼓的,只会让自己身体受罪。要知道肚子里那个,也是和他爹是通气的,似乎感受到她的不悦,就会挪动几下。
万寿节那日,闫楚禛早早就起来了,感受到身边人的动作,凌挽馥也醒了。弯身将被子重新盖严实,低声道:“不着急,时辰还早,再睡一会。”
“终于找到了那个小畜生。”昨夜的雪下了一夜,院子里不知从哪里跑来了野猫子在寒夜不能眠,冷得在屋檐上喵喵地叫,让凌挽馥一夜都无法休息。四月提着一个灰溜溜的瘦猫从花园的假山里走了出来。
“放出园子就好了,以后要注意些,别被猫再跑进来就好了。”凌挽馥不喜猫,猫叫会让她心神受饶。然她怀有身子,老太太常言要多做善事积福,这样生孩子的时候才会母子平安。不过就是老人家常爱的唠叨话语,可对象是凌挽馥,闫楚禛还是愿意在此类小事上给那么一点让步,好能为她求一份平安。因而他只是让人找出了野猫,然后放走。
今年的万寿节重新回到了庆芳宫,由于崇光帝的特意授意,显得尤为隆重。光鲜靓影之下,凌挽馥见到了久未谋面的晋王妃。比起同为孕妇的凌挽馥和宝妃娘娘来说,晋王妃显太过消瘦,身上的华服已经明显不合身。一般而言,为了肚子里的孩子,大部分女子怀有身子后都不会浓妆。可是晋王妃不一样,一层又一层脂粉堆砌的精致好像一张跟她本身毫无关系的面具覆盖在脸上,根本就掩盖不住青淤色的眼圈,还有她那憔悴的脸。长时间的疲惫让她双眼失去了光泽,空洞地望着前方,机械着扯着笑。身为怀有皇嗣的王妃,她的状态和应有的尊贵,以及今日的氛围都显得格格不入。
晋王妃的状态引起参与了宴席的人的注意,一些有心之人开始在猜测,晋王妃身子是否出现问题的同时,也在怀疑着晋王夫妻之间是否出现了什么问题,晋王是不是也如其他男子一般,开始嫌弃怀有身孕的妻子。礼貌性的问候,假意的关心都成了夫人们对晋王妃的窥探,人群里时不时传来的低声讨论让晋王心情十分不愉悦,更是看死气沉沉的晋王妃不顺眼,要不是因为万寿节晋王妃不可缺席,他都不愿意带着她出来。为避免再惹人注目,引起一些不该有的猜测,晋王不得不顶着周围人打量的眼光,压下怒火,重新戴上虚假的面具,在晋王妃身边嘘寒问暖,继续扮演着他好丈夫的角色。
然在晋王靠近晋王妃的瞬间,凌挽馥看到了,晋王妃不受控制地抖了一下,她对晋王的触碰,多了一分生疏。哪怕腰被晋王搂着,晋王妃都会尽可能地和晋王保持着距离,眼神间不经意地流露出躲闪之色。能造成如此的本能反应,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厌恶,另外一种就是恐惧。凌挽馥抿嘴一笑,眼底精光闪过,看来,晋王妃最近的日子过得非常的不如意,如果是这样,那就问题大了。
在宴席上感到不舒服的不仅是晋王,还有闽越王世子邹平。在军营中长大的他从踏入宴席那一刻起,就对宴席上奢靡的风气感到不适。香味太重,那些软绵绵的丝竹之音听起来耳朵发疼,舞姬的衣裳轻飘飘的,看起来就是碍人眼睛,更重要的,不知是不是京中风俗,在他身边伺候的竟然不是内侍太监,而是一个比一个长得美艳的宫女,那是宫女吗,骨头都没了,不知道的话,还以为是青楼里的女子。外间人说圣上病入膏肓看来是一点都不假,否则怎么会用如此软绵的毒药化掉曾经在融入血肉里的男子的骨性,圣上果然不如先帝。
邹世子不知道的是,这都是闫楚禛的有意安排,就连负责他的宫女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