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陋的乡间小道上,一辆不合尺寸的大马车正摇摇晃晃的辘辘前行。
“快些,快些啊,简直要热煞我也!”
车辕之上,一个身形肥圆,脸颊白胖,头戴瓜皮小帽的中年男人正汗流满面,摇着扇子催促着,嘴里还不忘碎碎念:
“上回我来这儿就瞧着这路细窄难行,没成想,带上了府里最小的一辆马车还是这样!”
“刘管家,这还有多少路啊?”
旁边坐着的车夫往日也是走惯了平整的官道,这会儿也觉得有些苦不堪言。
刘管家哼了一声,不大乐意道:
“还有一刻钟的路呢!”
“啊?这么远吗?”
“还不止!你是不知道那一家子都是些妇孺,屋子又旧又破,侯爷本想让世子回来看看,我劝住了。那样乌遭的地方,没得污了世子的眼!”
刘管家这话一出,车夫只笑笑,没敢接话。
刘管家是侯爷身边打小伺候的人,算是侯爷半个亲人,说些不妥的话也不妨事,他又是哪个牌面的人?
刘管家也知道车夫嘴严实,这才多说了两句,车夫赶了一会儿车,看着近在咫尺的村庄,忙打听道:
“对了,刘管家,咱们这位小主子是什么样儿的人品德行?您给指点一二,这样小的以后才能伺候好主子啊!”
刘管家看了一眼车夫那副谄媚样子,心里别提多舒坦了,连天都不觉得热了。
只不过,他想起那天他还没看清楚就气的吐血晕过去的少年,随口道:
“什么人品德行?那自然和咱们世子差得远!再说,这小主子可别叫早了,没得让人说咱们侯府没有规矩!”
那样乡野长大的孩子,定是粗蛮丑陋,如何能和他那金尊玉贵的小世子一般?
“是是是。”
车夫眼睛滴溜溜的转着,心里想的什么就不得人知了。
马车一进小石村,村里家家户户便不约而同的打开了门窗,一个个稀罕的跟看猴子似的。
刘管家趾高气昂的从家家门口路过,这些穷酸的贱民!
等走到了徐瑾瑜家门外,刘管家装腔作势的轻咳一声:
“你在这里候着。”
车夫呐呐应是,刘管家这才小心走上去,不让泥土脏污了他的鞋子:
“笃笃笃——”
随着一阵敲门声响起,刘管家捋了捋袖子,一幅气派十足的模样抄手站在门外。
能知道自己是侯府遗子,那孩子一定很高兴,他得好好敲打敲打他!
长在这地方的孩子一个心眼比一个多,他那娇养长大的小世子如何是他的对手?
过了片刻,门被人打开,刘管家漫不经心的抬眼看了进去,随后下一刻,便瞪圆了一双眼,更是双腿一软,“扑通”一声,直接跪了下来。
“老,老,老侯爷!”
但见午后那炽烈的阳光撒在少年的脸上,一张玉白面庞白的发光,俊秀清雅的容颜精致的不似凡间中人。
若非是那眉宇间的病气缭绕,唇色泛白,几乎与当初那位被称大盛第一美的儒将临安候一般无二。
刘管家心头大憾,若是被老太太知道这位的存在,再一瞧这位的长相,怕是要被捧在掌心里宠的如珠如宝了!
要知道,小世子虽然生的也算俊,可是和这位比起来,那真真是一个珍珠,一个鱼目。
刘管家跪在地上,眼珠子吧嗒乱转,心思千回百转,不知道转了多少个来回。
徐瑾瑜抬手掩唇,轻咳两下:
“不知阁下何人?初次见面便行此大礼,有失体统啊!”
刘管家这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自己一个照面就跪了,一时之间是恼也不是,怒也不是,也不管徐瑾瑜叫没叫起,便直接站了起来:
“我是侯府管家,侯爷和夫人拍我来请您回府。”
“哦?非亲非故,请我回哪门子府?”
徐瑾瑜长眉一挑,虽然看着年岁稍轻,可气势却一点儿也不弱。
刘管家前头跪过,这会儿不免有些气弱:
“这不是,府里查出来当年因为一场意外,导致您遗失在外,我奉命请您回府给侯爷和夫人瞧瞧。”
“我徐瑾瑜是什么鸡鸭牛羊,随便什么人说瞧就瞧?”
徐瑾瑜在现代的时候,因为双亲的原因,万事都得自己出面,少不得遇到那些看他年纪小逗趣欺辱之人,早就练就了一张利嘴。
“还有,连孩子都能丢了,诺大的侯府是干什么吃的?这会儿找上门来,上下嘴皮子一磕绊,就想白的一个孩子?我看你想得丑,想得倒是挺美啊!咳咳咳——”
徐瑾瑜一口气说完后,咳个不停,刘管家被骂了个狗血淋头,头也不敢抬。
而这时,徐小妹端着一碗水过来,脆生生道:
“哥哥说累了吧?润润嘴巴!”
刘管家:“!!!”
刘管家被气的差点一口血喷出来,这他喵的是他被骂好吗?!
这群乡下贱民,果然粗鲁不堪!
徐瑾瑜喝了一碗水后,气顺了后。这才抬眼看向刘管家:
“你怎么还杵在这儿?”
刘管家没忍住擦了擦额角满满当当,不断顺着肥腻的脸颊淌下的汗水:
“我,小的今个是奉侯爷和夫人的命来请您的,侯爷和夫人心里老惦记您了,您看,连马车都已经备好了,咱回吧——”
刘管家说着,不自觉的放柔了语气,带了几分讨好的指了指不远处的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