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浣花居回来的那晚,青黛彻夜未眠。两年莳花弄草的隐居生活,让她几乎忘掉曾经的爱恨。
黑暗中她紧闭双眼,可前世今生种种往事还是会不断浮现眼前。
之后的几日,她再去过浣花居,除了园里种植着各种各样她喜欢的花木以外,似乎并没有别的地方值得生疑。可越是这样,她越觉得不对劲。
她甚至悄悄跟踪斫琴,却再未见他去那个隐秘院落,更没有见过什么人。
在她快要开始怀疑自己想多之时,事情迎来了转机。
安安前几日感染风寒,浑身酸痛难耐,终是不见好转。这日刚好喝完了大夫开的药,青黛便去城中医馆为安安再抓些药来。
青黛来到归崖城中,最负盛名的医馆,此时尚早,医馆等候看诊的人并不多。柜台旁一小厮正抓耳挠腮地称量药材,柜台旁几个妇人正忧心忡忡地聊着家中亲人的病情。
不远处的诊台,白发苍苍的老大夫正与桌旁病人交代着什么,模样格外认真,透露着不一般的关切。
青黛顺着看大夫的目光看去,那是一个老妇人,梳的是长安城独有发髻。穿的衣衫也格外雅致,虽说颜色稍稍老气,但从样式与绣纹来看,其身份应该不一般。
她定来自长安城的富贵人家,青黛暗暗想着,而且这背影,怎么有几分熟悉。
青黛不禁多瞧了一眼,这一看让她差点惊掉了魂。无论身形还是声音,都是沈嬷嬷无疑!她怎会在此处?又为何看诊抓药?
青黛脑中闪过一个难以置信的念头,心都快要跳出来,她稍稍朝那边靠近,想将二人对话听得更清楚。
“老夫行医四十余载,从未见过用药这般猛烈的方子,开这方子的大夫胆子也忒大了些!”他犹豫片刻,又道,“一般人用这等猛药,不仅驱不了毒,反倒可能伤及性命...不过中了那蚀骨散还能活命之人,想必也承受得住这药性。只是定要记住,本店的药,药性极好,务必要把握好用量,老夫有言在先,倘若出了人命,本店概不负责...”
沈嬷嬷点着头,却显然有些不耐烦,她速速地接过药材,利落付了银钱,找银也为未收,随口敷衍了几句便扬长而去。
老大夫看着眼前白花花的银子,乐呵呵地感叹,“长安城来的,出手当真阔绰!”
青黛脑中思绪万千,待反应过来想跟上去,却早已不见那沈嬷嬷的踪迹。
一番寻找无果后,青黛又回到方才的医馆,待问诊的人散去,上前询问那位老大夫,“请问老先生,方才前来抓药的老妇人,家中可是有中了蚀骨散的病人?”
见老大夫不愿多言,她掏出身上所有值钱的物件递过去,又编了几句谎话,说自己知晓解蚀骨散的法子,想要行善积德,老大夫这才有松口的意思。
他看了看青黛,许是觉得青黛并非作恶之人,更不像坑蒙拐骗之徒,于是小声道:“那蚀骨散毒性凶猛,虽不会立即置人于死地,但却格外折磨中毒之人,可比直接死了还难受百倍,当真生不如死。老夫三代行医,听闻过蚀骨散之凶险,倒还是头一次听闻有人中此毒将近三年还能存世。看那老妇人,应当是富贵人家,不然哪里请得起良医用得起这昂贵的药材!”他脸上浮现出格外感慨的神情。
“还好是个身强体健的公子哥,否则,哪能活到今日!不过老夫看那方子,便知此人虽逃出一条命,毒性却还未彻底清除,加之身体虚弱,终究还是危险…”说罢又是摇头,“姑娘既有解毒良方,不如说来老夫一听?”
青黛支支吾吾。
她的确曾听欧阳端无意中提起过,蚀骨散是风息谷失传已久的剧烈毒药,其制作工艺与成分早已无人知晓。
此药药性凶猛与牵机药不相上下,但却各有不同。
牵机药能让服毒之人顷刻间毙命,前世的青黛已是切身体会过,那痛楚如万千把刀同时割人血肉,剧烈得让人瞬间昏厥。但那种折磨来去都快,因为死亡很快就会带走中毒之人的一切感官。
蚀骨散是另一种折磨。这种毒通过血肉慢慢渗进人的骨髓和五脏六腑,中毒之人会日复一日感受切肤剔骨之痛。这种痛楚,即便最有效的麻沸散也不会起任何作用。
所以中了蚀骨散的人,通常不是因为毒性身亡,而是因为长久的疼痛难忍自行了断的。
青黛心中的某处突然针扎一般疼痛。
之后一直浑浑噩噩,自己也不知道怎么敷衍的老大夫,又怎么为安安抓的药,以及如何坐上回去的马车。
回到种植园,青黛照顾安安服了药歇下,自己却呆呆地坐在园中,飞雪仿佛看出她心事重重,贴心地跟在她身边坐着,时不时舔舐她冰凉的手,像是有意在安慰她一般。
午后的阳光温暖如春,青黛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斫琴从门后探出脑袋望了望,确认青黛睡得安稳,才轻轻将门打开。
听得木门声响,趴在青黛身边的飞雪立即竖起耳朵警觉地抬头,见有人进来,竟飞快地冲了过去,欢喜地停在润木脚边打转,又兴奋地摇着尾巴,不停地去舔润木的手。
阳光下的飞雪闪着雪白的光,润木摸着它的脑袋感叹:“小白?一年前你才巴掌大小,如今竟已长得像只狗了,”润木看着斫琴,欣喜地向斫琴分享自己的诧异,“它不仅还记得我,竟还会像狗一样摇尾巴!”又转而对这个摆尾的小机灵鬼道,“听说你现在改名叫飞雪了?”
润木嬉笑着在飞雪头上薅了两把,飞雪蹦蹦跳跳地跑开,直直地冲向谢鲲,像某种欢迎仪式般,在他身边转圈圈,像是知道这人身份不一般,它对谢鲲的动作,竟含蓄得多。
“王爷您瞧,这小东西也还记得您呢!”润木欢喜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