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接札幌和小樽的铁路是JR函馆本线。鸣海从站台的一头走到另一头,确定痕迹正是中断于这里。
“搭这条线路的话,坐特快Airport号到小樽站只需要半个小时。就算是每站停靠的普通列车,一小时也到了。”她研究着列车时间表,和同行者提议,“我们坐下班车。”
“有没有可能是障眼法?故意一路使用反转术式来到车站造出乘车离开的假象,其实人就藏在札幌等待咒力全部恢复。”
“如果是这样,犯人绝对不会轻易外出,我们留在札幌也逮不到对方。倒不如一路走到黑还有几分可能性。”
“你说的也有道理……”
“而且我认为,来到通往小樽的车站可能有特殊的意义。”鸣海解释道,并将手机上的地图缩小,直到将三个城市都纳入屏幕中。“起始点是夕张,接着是札幌,最后是小樽。这样一路从内陆往向西北方向进发,你觉得对方的目标是……?”
夏油看了地图几秒,似乎明白了什么。
“大海。”
“虽说这只是我的推断……来札幌是为了拖延潜在追踪者的脚步,小樽才是它真正打算甩开我们的地方——潮起潮落能覆盖的东西可不止脚印,水流的运动会让六眼能观测到的信息也被一遍遍涂改掉。”
“那么出发吧。”夏油说,“你看,车已经进站了。”
“夏油,你有没有想过下辈子要做什么?”
一个闷闷的声音问他。
前辈仿佛没骨头似的歪在靠窗的座位上,面孔上盖了本时尚杂志。
原来没在睡觉啊。
“你指偿还完孽债去投胎?那得等到很久以后了。”
“就随便想想嘛。”她把杂志从脸上拿下来。
“根据今生造业,我的选择估计会很有限,大概会转生成虫子之类的低等动物。”
“搞不好连虫子都当不了,只能投胎成硅藻这种单细胞生物。”
“如果能做虫子的话,我希望能当海蟑螂。既是食腐动物不愁吃喝,又不会被渔民当害虫打死。”
“那也不错,活得差不多就行。”前辈说,“但是海蟑螂会被渔民做成鱼饵诶。”
“是这样吗?我都不知道。”
“那你知道除了佛教以外,西方也有灵魂转生的概念吗?比如俄耳甫斯教、毕达哥拉斯主义……不过,我还是比较偏好佛教徒对轮回的见解。”
“我不太了解呢,前辈愿意教教我吗?”
“佛教徒认为,轮回其实就好比浪花拍打在礁石上又落回海里,又或者是云朵汇集成雨水,水汽附在尘埃上变成冰晶,于是世界开始下雪了。”
“挺浪漫的说法。”
“水从来没有消失,而是不断改变着存在的形态。缘起无常,有生有灭,不增不减,如如不动。一切世间法无时不处于生住异灭中,没有东西能保有常恒不变之相。生命也不例外,只不过是在生、死,以及在两者之中的时间的永恒流动……可能我说的还有疏漏,总之差不多就是这样。”
在钱函站停靠后,车子几乎贴着海岸行驶。她将左手垫在脸颊和车窗之间,注视窗外的海平线,秀丽的侧脸轮廓有着犹如朝露的美感。这副倦懒惺忪的模样与十多年前支着下巴眺望高专上空的女学生别无二致,可是毫无疑问,这是过去夏油杰所不知道的前辈。
“我觉得前辈讲得很好啊。”他说,“虽然显得我昨天说生命只是一次机会有点没文化就是了。”
她瞥过来一眼,赌气般拧起了嘴唇。“那还真是对不起,早知道我就不说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倒是告诉我啊,到底什么意思?”
糟糕,她好像真的生气了。
正当他思忖该怎么为自己辩白之时,列车已经驶过了一站,缓缓开始加速。
“我只是在想,如果在高专能和前辈多交流一下,或许现在许多事情可以有所不同,所以多少觉得遗憾。”
“我不那么想。毕竟高中生可是这个世上最自私——”前辈指指自己,接着指指他,“同时又最固执的生物哦。”
“……是这样没错。”夏油杰出神地看着对方的指尖,然后仰头对列车天窗如释重负地长舒一口气。“你说得没错啊。”
他们在朝里站下车了。
鸣海前天浏览天气预报时上面说这一周都将是晴天,今天小樽的天气却实在不能算很好。天空像是被一块脏兮兮的橡皮擦过,偶尔有海鸥飞过,仅有零星两三个游客在铁轨旁观海。中日韩许多爱情电影都曾在这个小村庄的海边取景。因此车站内特意张贴了醒目的告示,用四国语言提醒游客拍照时注意安全,不要与列车相撞。
本来鸣海是准备一路睡到小樽市区的,但命运就是那么奇妙。开始和夏油聊天后没过多久,她留意到朝里站的站台上不太寻常的地方。匆匆跑下列车时心里还在念叨好险,差一点就错过了。
然而好运没有持续太久。就在鸣海跟随犯人的踪迹,沿着坡道往上方的村庄走时,下雪了。
雪花簌簌飘落,很快便越下越大。
六眼彻底丢失了对方的下落。
“没事的,”偏偏当事人丝毫没有着急的样子,“大不了我再等个一百年就是了。”
那可不行,她才不做无意义的白工。“我饿了。”鸣海说,“你有什么想吃的吗,夏油?”
他吃惊地看着她笑了。“为什么问我?”
“根据日本刑法,施行绞刑之前教诲师会给死刑犯诵经,这时犯人能够享用生命中的最后一餐。讲经前面姑且算是讲过了,那顺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