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缓缓驶过太府城北门时,夜已深沉。
而就在马车过了城门之后,车厢内的陆喻衿便听到了厚重的城门“吱呀”被关上的声音。
掀帘看着宽阔的街道几乎看不到一个人,官道两侧的店面也几乎全数打烊歇业。
陆喻衿便轻声笑道:“你这时机掌握得还真好,刚一进城门就关了。”
夜色深沉,街道两旁屋舍窗户仍旧零星亮着的灯火,使得顾知愚依稀可以辨别前路方向。
“如无特别情形,太府城会准时于亥时闭城,此时街面上的人是最少的,越少人看到你和我在一起,对你越有利。”
他放轻了扬鞭的力度,车轴转动渐慢:“我也很久没回来了,这里变化不小。”
绕过了三道街巷,马车终于在万华巷的一处铺面前终于停了下来。
“到了吗?”
陆喻衿掀帘探看:“这一路下来,坐得我身子就僵了。”
“还亮着灯,看来还没睡。”
顾知愚看向了街巷左侧铺面上挂着的匾额,和被烛火映照出一片黄晕的纸窗,会心一笑,随即跳下了马车,来到车厢后侧,将布帘撩起:“到了,下来吧。”
早就坐不住的陆喻衿,急忙伸手扶着车厢内壁想要起身,可因坐得太久了,使得她双腿已然麻木,近乎没有直觉,一个踉跄径直向前扑倒,结果一脑袋直接栽向了顾知愚的胸膛。
“后背一下,前胸又是一下,撞得什么霉运?”
待她回过神来时,自己的上半身几乎紧贴在顾知愚的怀里,而双腿还挂在车厢口,整个人横过来了。
除此之外,她还注意到自己竟然紧紧抱着顾知愚的腰际。
“大晚上吵吵闹闹的,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身侧的店铺传来了男子不耐烦的声音,二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人站在窗边,单手撑着被推开了窗户,直勾勾看着他们两个:“别在人家门口卿卿我我的,要抱回家抱去,莫污了我的清净。”
灯影之下,只依稀看得清他那上半身略显消瘦的体型。
当然更重要的,是他正用满是鄙夷的目光,审视着自己和顾知愚这种奇怪的拥抱姿势。
她赶忙将双腿陆续迈下车厢,而后将顾知愚推开。
顾知愚倒也没多作反应,而是扭头看向了抱怨的男子:“你没睡就好,既然如此就给我开个门儿吧,我想看个夜诊。”
“小子外来的吧?不知我的规矩,我这概不夜...”
一语未落,男子这才看清了顾知愚的脸,愕然瞠目道:“谁?顾老四?”
顾知愚对其笑道:“岳谦,别来无恙?”
岳谦见状赶忙将窗关上,而后急切将门打开,二人方得相见。
“我是有听小冉说你要被调回来了,可算算日子,你最慢昨日就该到了,还以为你出什么事了呢?”
一番上下打量,岳谦见顾知愚安然无恙,暗暗松了一口气,却迅速冷下脸来:“没缺斤两没少两,不怪小冉她每日都对着祖娘娘的像为你祈福。”
说罢,他隔着顾知愚看向了他身后的陆喻衿,挑眉问说:“她谁啊?”
“的确是发生了一些事,一言难尽,先让我们进去再说吧。”
不等岳谦回复,顾知愚便侧身从他身旁挤了进去,临走前还不忘对陆喻衿补了一句:“进来吧。”
陆喻衿抬头看了一眼门头上的匾额,上书“拂叶斋”三字。
在此等陌生境地,正如顾知愚所说的那样,她不便急于开口,以免说错话,便默默跟着他走了进去。
“把我当贴在门上的年画了是吧?”
这让站在门边上的岳谦,顿生石化之感:“还真是物以类聚,两个不懂礼数的家伙,进我家都不需要打声招呼的吗?”
刚一进门,东西两面墙都是接顶的褐色药柜上,满是写着各类药材名称的抽屉,一身之隔的长条柜台面儿,那方砚台在邻近右侧灯台火苗的映耀之下,尚未完全干涸的墨迹还透着黝黑的光,左侧镇纸压在了整整齐齐的处方签上,画有荷叶图纹的青瓷笔筒内,七八支粗粗细细的毫笔各有不同的倾斜在一堆儿。
南墙靠近正门边儿,硕方的问诊台对座处,各摆着一条长凳。
屋中灯影之下,她也得以看清岳谦的长相。
如先前所见,他的脸和身形一样消瘦,竟然用筷子代替发簪穿髻而过,略显凌乱的发丝自前额两侧垂下,使得那细眉淡眼颇显朦胧,下巴处还有隐约可见的胡渣。
“嗯?”
空中弥散着药草的气息,这并不奇怪,可陆喻衿却从中嗅到了一丝别样的香气,浓郁到勾起了自己腹中的馋虫。
她四顾寻找着:“什么味儿?”
“当然是药草气。”
见陆喻衿察觉到了什么,岳谦抬手在空中左右扇动着:“我这可是医馆,哪有什么...”
一语未落,侧目望去,只见顾知愚什么也没说,就直接朝着通向后院的木门走去。
一个箭步,他抢在顾知愚的面前挡在了门口:“你还没说呢?深更半夜跑到我这儿来,还带了一个来历不明的女人,到底想干什么?”
“闻这味儿火候应该差不多了。”
顾知愚回眸看了一眼身后的陆喻衿:“一路赶过来,晚饭没顾上吃,你肚子应该也饿了吧?这次你有口福了,这小子正在用砂锅炖他独创的小炉蜜汁酱肉。”
经他这么说,陆喻衿这才恍然大悟:“我就说什么味道有这般浓香,原来是...”
“你们两个有完没完?少在那里一搭一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