疑是后者。
“你不悔么?”老者问。他的血就如流不尽一般,将胸前白衣浸成深重的褐色,显然已是活不成了。
李朝行没有回答。
他已不需要回答。
“你还能为我流泪,这很好。”向来视他为一生之傲的师父大笑起来,咳出一大块触目惊心的血,“他们所不敢违抗的,他们所想让你成为的,都是个屁。”
“因为你信的,从来不是天道。”
“你若有违天道,你就会让自己成为天道。”
时限将至,太昀的眸光开始涣散,但他还是坚持说完了最后一句卜言。
“杀死一个人,是解决问题最简单的方式——这张神佛戡灭咒是我最后能帮到你的了。”
“遇到她,然后,杀了她。”
……
阿琳达回到了庙中。
引路咒的效力消失后,她立刻就要回去找李朝行。
然而一股熟悉的阴冷气息,便在此时降临。
强大的意念笼罩着每一个角落,像是在搜寻。
阿琳达停住了脚步。作为上下级,她很快就辨认出,这是马库斯的气味。
阿琳达自认不认识那位教皇,但对方与自己登上同一条船,不远千里来到异乡,并将她转化为吸食血液的怪物,其中没有其他势力作祟是不可能的。
但他们如今远离王国,两人之间并不是纯粹的敌人关系,而越是复杂的关系,越适合谈合作。
阿琳达折回身,红绿相缠的眼定定地望了一眼黑漆漆的洞口,转身向庙外走去。
在李朝行回来之前,她最好能让马库斯心平气和地和自己聊上两句。
“原来你在这里啊,我的血祭品。”
在少女刻意的暴露下,阴沉喑哑的声音很快响起,然而马库斯没有现出身形,而是留在暗处,不怀好意地觊觎着:“你的那位护花使者,这次怎么不在?”
阿琳达朝某块阴影略斜去一眼,失去遮掩的金发在温和的日头里闪烁着明媚的光泽,正如她碧色的眼眸,跳动着灵动而蓬勃的自信。
“我不喜欢你对我们的称呼,教皇先生。”女孩儿用回自己的母语,英式的腔调高贵而优雅,如教堂上高悬的钟,生来便是上天意志的拟态。
“我相信你知道我的名字,而你如果执着地要在一个异乡人身上花费时间缩头缩尾的话,我想我们也不用谈了。”
阿琳达微微扬起头,如天鹅昂起了雪白的脖颈,毫不吝啬地展示着自己的长处。
马库斯眯起了眼睛。
血祭品的美味让他有些意醉神迷,但是他清楚地知道,现在的血祭品不再是海上那只迷途的羔羊,她撕去了柔顺的外衣,在这片异乡的土地上,露出了锋利的内在。
那是由王国最高等的资源养育出的质里,就像一颗年轻有力的心脏,砰砰跳得剧烈。
马库斯惋惜地舔了舔唇,从暗处显出身影:“你想说什么,阿琳达?”
“它的作用,和源头。”阿琳达手里是一枚圆形的金属货币,上面的图案已经被磨得认不清,只隐约能看到正反各有四个字。
“我拓印了图纸给你。”阿琳达很快收回了手,转而拿出一个小小的纸筒。
马库斯没有接,阿琳达也没有等他开口,而是继续说道:“食物从来都不是白得的,教皇大人,用信息来换取面包,我想这很公平。”
她单手夹着纸筒,言语间漫不经心地看了马库斯一眼,这一眼冰冷刺骨,竟比那上级吸血鬼更为威慑。
“交易成立的话,你是教皇,我为主教。”
“如若不然,我不介意当一次真主,清除一些——异教徒。”
她居高临下地看过来,明明第一次见面时她还表现得一无所知,然而短短时日,竟好似已经掌握了不少秘辛。
马库斯沉默着。他没有沉默太久,毕竟,让合作伙伴一直拿着合作的诚意,是不礼貌的。
“乐意为您效劳,尊敬的阿琳达小姐。”
几个呼吸后,吸血鬼接过了纸筒,沉沉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