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了，注意身体。”
张姨娘偶然得她这么一句关照，眼泪淌得更加汹涌。
楚轩云向来见不得美人落泪，徐娘半老的美人也是美人。她叹了口气，借了张姨娘一条手臂，任她伏在上面哀哀地哭。
楚逸川厌恶地扔掉手上的纸钱，掸了掸身上的灰往外走，不忘冷笑道：“贱不贱呐，一辈子都是个添头。”
张姨娘哭得忘情没听到，楚轩云一字不漏地听了进去。她拧眉望向楚逸川离开的背影，想把他揪回来毒打一顿的同时也心生疑惑。
他是楚宏的儿子，自己有点家当后就忙不迭地搬出楚府了，从不与他争抢什么，容时镜挂着人家大娘的名头虽然从不给什么甜头，自然也懒得给他使绊子……她思绪微岔，冷冷地想自己大概是容时镜最后能折磨的人了。
就连折磨，还是自己巴巴地贴上去，不然人家根本懒得分一眼给自己。
罢了……她收回目光，百思不得其解这个楚逸川怎么就这么不待见她呢？
她放了张纸钱到盆里，火舌绕开她发凉的指尖令纸成灰。
楚轩云很宽心地想：我这人生来就不讨喜，不待见我的人多了去，这黄口小儿的资格都不够上榜。
张姨娘从她的手臂上起来，拍拍她的肩低声道：“孩子，你别觉得我假，我哭……是因为她是女人，我也是女人，她是母亲，我也是母亲。我知道，你心里怨她，但看在她默默守到你长大的份上……如今天人永隔，别再怨她，也别怨自己了，好吗？”
楚轩云听她说开头两句差点没笑出声来，等她说完了又怀疑她究竟是不是在跟自己说话？怎么风牛马不相及八竿子打不着，她说的那些跟楚轩云和容时镜有什么关系？
她启唇欲语，被张姨娘无知无觉地堵了回去：“我困于宅院是出于懦弱，可她不是。”
楚轩云茫然地望向静置堂中的棺木，头一回遇到这么毫无头绪的难题，曾经的自己依次而列，用同一种茫然又期待的目光看向此时的她，问她：“那是什么？”
不是懦弱，并非屈服，那是什么？
她被秋风吹得瑟缩，好容易才摁住了拔腿而逃的冲动。
一日将尽，满堂陆陆续续地散了，只剩下零星几人。
楚轩云打着呵欠要走，被管家请来的超度的道士拦了路，说要有至亲之人守夜，黄泉路方能顺遂。
她回头瞧了一眼棺材，想说光是她和楚宏在这儿就够要超度的那位掐着阎王爷让她赶快投胎了，哪用得着你我在这儿挡路。当然，只是想想，她可不想被街里坊里嗑瓜子。
于是她言简意赅道：“大师放心，她本事比咱俩都大。”
语罢走向在外等她的舟径，留下开了眼的道士目瞪口呆。
云轩府走水后洛有青派人帮她修整了不少，她本想让舟径先回去，但看这姑娘返程路上寸步不离生怕她想不开的模样，就按下没提。
一到楚府楚轩云就让人先带她去休息，舟径本说要去看看伯母，她摆摆手说不用。按礼说小辈都是要跪的，也就是她一身逆骨无人敢管。
舟径是跟她的缘分，凭什么要去跪？
楚轩云大步在前，舒舒服服地抻了懒腰，领着心绪复杂的舟径回了自己的小院。
楚宏是个混账，却也是个有钱有度的混账。楚轩云的院子他没让人动，偶尔会有人去打扫，楚逸川要拿那块地来养马，也被楚宏一口回绝。
当然，这些都是管家告诉她的，她睡哪都无所谓，也懒得打听自己走后那些旧物的去处。
不会就是因为这块地的缘故所以恨上她了吧？楚轩云咂摸着。
“小姐，您好生歇着，我就先退下了。”管家推开院门，院里应该是被从上到下大扫除了一遍，只是杂草拔得匆忙，细看便能看出参差不齐。
她开口叫住人：“李伯，把人都撤下去吧，不用伺候。”
管家诺诺地应了。
丫鬟们鱼贯而出，管家带上院门嘱咐了几句，脚步声渐远。
舟径自在地松了口气，好奇地四下跑来跑去，像只找油灯的小耗子。她蹦跶着跳上秋千，迎着月辉荡向高处，高兴得不得了。
随后又想起这日子的不吉利，笑声便有头没尾地黯淡下去了。
楚轩云倒无所谓，见她高兴也跟着笑：“小心点别摔了。”
夜色里小院与儿时看不出什么两样，她望着舟径进屋后孤零零的秋千还在摇，也没什么久别重逢的追忆，当年觉得四四方方没完没了的日子，如今一眨眼已经十数年匆匆而过。
她抖落一身秋霜，抬脚进去了。
及至夜半，她一拉开门，对门应声而开。
舟径撇了一眼楚轩云身上的单衣，露出一副果不其然的表情，手里捧着一件厚外衫走来塞她怀里，又睡眼惺忪地晃回自己房里摔上了门。
楚轩云：“……”
她乖乖地披上外衫，在更深露重里夜行至灵堂。堂中留了两个守夜的小姑娘，正跪得东倒西歪眼看就要睡棺材里去了。
楚轩云轻拍两下，那两人如临大敌地瞪圆眼直起身，嘴里一个劲地赔不是。
“无妨，后半夜我来守着，你们去睡吧。”她轻声细语地哄着，两个丫鬟生怕这是风雨欲来的责骂，把头摇得拨浪鼓一样，她只好把脸一板，生硬道：“让你们退下就退下，明天谁找你们你们让他来找我就行。”
两个丫鬟面面相觑，领命退下了。
堂中火盆里的灰被倒过，一枚铜身挂红绿飘带的铃铛摆在棺木上。楚轩云背着手在还算大的前堂里踱来踱去，手欠似的这儿摸一下那儿碰一下，转到棺材旁边左看右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