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这个事得照两手准备,”他有模有样地说道,在她眼里却显得非常可笑,“也可能最后没什么大事,只是虚惊一场,也可能就此一命呜呼了,这都是说不准的事,毕竟生死难料。” “行了,你别在这里瞎想了,”她像德高望重的古代某位大官当众下结论一般,大大咧咧地说道,又像是已经稳稳地当上了院士的大牌医生在说话,“我觉得根本就没那么厉害,医生一般都是吓唬人的,恁大姑夫这回还能真死了吗?” “我已经说了,谁知道呢。”他还是这句话。 “再说了,就是死,恐怕也不会那么快吧?”她无所谓地说道,好像侥幸的事都能在她身上发生一样。 “这是俺达给我说的,”他面色凝重地说道,努力地想把她的同情心再挖掘一下,“他让我抽空赶紧到医院看看去。” “嗤,你去能顶什么用啊?”她又开始蛮不讲理了,只是因为他又提起了她那怎么都不受待见的老公公。 “就是不顶用,我也该去看看啊,那毕竟是俺亲姑夫。”他不禁提高了声音,有些气愤地说道。 他知道她不讲理,也没打算和她讲理,可是没想到她是这样的不讲理,不禁有些心寒了,觉得自己确实错看了她。 “你咋呼什么呀!”她也来劲了,于是对着他吼道。 “谁咋呼了?”他更加着急了,也更气愤了。 “哎呦,屋顶都快叫你给掀翻了,还说你没咋呼!”她怒火中烧地指责道,“你说说,你咋呼给谁听的?你弄样给谁看的?” 她明知道他已经真生气了,可还是控制不住自己想要进一步挑衅和刺激他的那种特别奇怪的欲望。 她错误地以为那是她爱他的一种非常本能的表现,所以在和他针锋相对的时候并没有任何愧疚的感觉。 想想也是,老婆大人的话,老公怎么能不听呢? 除非这个老公不爱这个老婆。 她老公当然是爱她的,不然就不是她的老公了,她以为。 “好吧,我小声,我小声,”他不想和她继续争执下去了,那样实在是无趣,于是便识趣地摆手告饶道,“我给你道歉,我给你赔礼,是我刚才说话的态度不好,我改了,行了吧?” “你别口服心不服的。”她照例对着他的胸口又补了一枪,一定要让他心服口服,不服也得服。 有那么一瞬间,桂卿觉得寻柳比查他们摩托车的那个马路棋子似乎也好不了多少,都是硬皮得要命,而且有些做法简直不可理喻。 “我从头到脚,旮旮旯旯都服了,”他一字一顿地回道,仍然难掩心中的激愤之情,“我正确、光荣、伟大的老婆,请你相信我。” “行,你去吧,好好地尽尽你的孝心。”她没好气地说道,像是在抖搂一件布满灰尘的陈年烂衣服。 “你到底是什么意思?”他摸不准她的心思,于是便直接问道,这是最简单的办法了,“你这是好话还是歹话?” “好话呀,怎么了?”她装疯弄傻地回道。 “我怎么就听不明白呢?”他刺挠道。 “你这么能的一个人,又聪明又伶俐,又会装聋作哑又会装憨摆呆的,怎么会听不懂我的话呢?”她愈发看不清当前的形势和火候了,开始变本加厉地挖苦起他来了,连那张本该美丽动人的脸庞都显得有些变形了,不再是她本人的贴身设备了,“我在你面前那还不和小孩似的,一点心眼子都没有啊,说是透明人也差不多,嗯?” “哼,你有时候确实够幼稚的,”他板着脸给了她一个确切的如她所愿的评价,然后又很率性地将风格一改,突然刺激她道,“就像一个天真无知的少女一样。” “不过,我就是喜欢你的这种天真和无知,而且喜欢得不能再喜欢了,无以复加这个成语就是来形容这个事的。” “行了,你别在这里给我卖嘴了,”她的脸上终于又开始带点轻轻的笑意了,恍如严寒过后的第一缕春风,她觉得那是她对他的一种额外赏赐,因而笑得并不是多慷慨,多大方,“话说得再好,也不能拿来当饭吃,也不能拿来当包包用,更不能拿来当金子戴。” 她故意把“包包”和“金子”两个字说得特别腻歪人,特别有诱惑力,希望能换取他的爱意和开心,可是他好像并没有及时地领她的情和会她的意,他的心其实烦着呢。 “我郑重其事地问你一句,”他颇为认真地说道,好像要和她翻脸了,“你还和我一块去看俺大姑夫吗?” “什么,你还要我去?”她像是突然被大头针扎了一样,又莫名其妙地坐起来喊道,腚压着床,一脸让人讨厌的萌萌的样子,同时还带着几分不该有的委屈和恼火,“我为什么要去?” 他不明白她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住院的是恁大姑夫,”她终于说实话了,也不怕得罪他了,反正量他也翻不了天,“又不是俺大姑夫,是你觉得和他亲,又不是我觉得和他亲,我傻乎乎地跑去干嘛?” “噢,恁家的亲戚稍微有点小事,哪怕是屁大的事,我哪回不是屁颠屁颠地和你一块去看望?”他一边忍不住和她讲着传说中绝对不能和媳妇讲的,事实上也绝对不能和媳妇讲的道理,一边又清楚地感觉到这样做只会起到反作用,因此心里气得特别难受,“怎么一轮到俺家的亲戚有事,你就不让我去了呢?” “你觉得这样合适吗?”他发出了灵魂之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