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宴转眼而至,这段日子燕辉一改之前的态度,只要有时间就往柳绰这边跑,想尽花样给柳绰带好吃的东西或者新奇的玩意,就差把我就是想对你好写在脸上了。
柳绰心情复杂,她当然看得出燕辉对她的意思,但燕辉对她从未有过分毫逾越之举,平日里所行所为点点滴滴都体现了尊重和止乎于礼,无论是下意识拉她还是扶她上下马车都隔着衣袖,哪怕他们现在的身份就是夫妻。
她知道燕辉之所以会这样是因为他大概是真的喜欢她,而且是一种单纯的喜欢,不夹杂太多的欲望,就像是《诗经》中描写的那些邂逅相遇适我愿兮般真挚的少年少女的感情一样,单纯的只是想对你好。
但正是因为这次才让柳绰不知道该用什么态度对待燕辉,她习惯了所有的感情都是条件的,也习惯了所有人对她的好都是有所图。如果燕辉只是想要得到她,那她在处理这件事情上就会游刃有余。
她从小所见所学的感情是表面你侬我侬山盟海誓实际互相算计全凭本事,她不知道要怎么对待这份单纯的喜欢,而利用他人的真心让其为自己所用又会让她觉得卑劣。
大魏的春宴一般为期三日,皇上宴请百官同乐,也旨在祈祷新的一年国运昌隆。魏帝燕琪睿是一个喜欢排场的人,去岁举国安泰风调雨顺,是以今年的春宴办的比往年更为隆重。
春宴选在北山行宫,能狩猎、能赛马、能饮酒,能吟诗作对......
燕辉不太喜欢参加这种官宴,一来是因为担心露出马脚,二来是因为他的身份摆在那里,宴会上的人对上他不是阿谀奉承就是别有所图,每次参加完都会让他有一种加班还工伤的身心疲倦。
不过这一次不一样,他几乎是一路哼着小调心情愉悦地到达了北山行宫,一点儿也不见往日被赶鸭子上架般的兴致缺缺。原因无他,春宴允许二品以上的官员携带家眷,所以这一次有柳绰相陪。
谈感情确实容易降智,这是这段时间燕辉最大的感悟。但喜欢一个人又真的是一件很快乐的事情,燕辉支着脑袋看着坐在马车对面的柳绰,眉眼弯弯,眼中满是笑意。
被这样的眼神盯着就算是死人也要被盯活了。整整两炷香过去,柳绰都没能将手中的书看完一页。柳绰叹了一口气,无奈地放下手中的书,决定随便说点什么转移燕辉的注意力。
“大魏建国初期便有举办春宴的传统,只是最初官员们若是带家眷带的也大多是自家夫人,然而近些年却有越来越多的官员带上子女,殿下可知这是为何?”
春宴有帝王亲临,家中子辈若有出息这就是一个难得能在帝王面前露脸的机会。燕辉听说过一些,不过,他笑吟吟地看着柳绰:“哦?这是为何?”
“......”
柳绰头疼地按了按鬓角。
燕辉乐了乐,见好就收:“好吧,我知道,想在陛下面前凑个眼熟。”
柳绰点头:“这是各家的机会,也是各皇子笼络人心的机会。”
想要在陛下面前表现是一回事,但怎么才能找到机会在陛下面前表现又是另外一回事。所以能够提供这些机会的皇子也就能利用这些机会笼络各府培养亲信。
燕辉对此显然没有什么兴趣,他其实是一个不太爱给自己肩膀上压太多责任的人,如果可以,他更想当一个游山玩水的闲散王爷。只是很多事情没有给人选择的权利,他身处的位置让他没有任何退路,他知道柳绰是在提醒他不要浪费这个机会。
不过讲起退路......
“大皇兄这人你了解多少?”
柳绰倏地盯向燕泽,眼中隐隐含的好笑和无可奈何骤然褪去,诧异之后眼中满是严肃。
她其实不介意此燕辉是不是彼燕辉,说得更准确一点她知道此燕辉不是彼燕辉的时候心中其实是庆幸的。没有血海深仇,也不用担心他在握有绝对的权利之后会在背后捅她一刀。既然燕辉是柳家唯一的选择,那比起一个背叛过一次或者已知未来会背叛的人,柳绰当然是更愿意和此燕辉合作相处。她知道此燕辉对权利和地位没有那么大的欲望,但她怎么从来没有想过仔细思考过一个对权利和地位没有欲望的人还会不会执着地走上争权夺位的道路上呢?
此时此刻她竟然终于能体会那些“臣等浴血奋战,陛下何故先降”之人的心情了。
柳绰一连深吸几口气才勉强缓和过来,她定了定神,正想和燕辉晓之以理,但她还没来得及张口就已经反应过来了——没有退路的是柳家,不是燕辉。
燕辉再怎么说都是皇室中人,和燕泽燕祯是亲兄弟,虽说储位之争一般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但那往往是因为真正想要权势的人是忍受不了成为失败者受制于人被百般羞辱的,所以只要有一点机会他们就会反击。
但燕辉很明显不是这样的人。
他问的为什么是燕泽而不是燕祯,是因为燕泽以仁闻名,这样的人如果没有被逼无奈不会让残害手足的罪名落在自己头上。而且如果燕辉能及早退出并且选择倒戈帮助燕泽,说不定最后被修剪掉党羽后还能混到偏远贫瘠的地方当个郡王。
可是若是燕辉选择退出,作为燕辉最大靠山的柳家必定首当其冲!
柳绰简直要被气笑了,她现在特别想去道观给柳家求一卦,看看他们柳家是不是气数已尽不必挣扎了,怎么一个两个都想要弄死他们。
燕辉原本只是随口一问,没想到看见柳绰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他还不知道当日来试探他的人是柳绰派来的人,所以他完全想不到自己随口一问能让柳绰想到这么远的地方去。
“怎么了?你和燕泽有过节?”
不像啊,当日在许府也没发觉他们之间有什么矛盾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