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是个艳阳高照的大晴天。
早春园沐浴着晨曦温暖的阳光,透过窗纸,屋里的人忙碌极了,只见得阳光洒落的一地涟漪。
天还蒙蒙亮时,明姝便起床梳妆打扮,丈夫出门,妻子相送,这是百年来祖宗定下来的规矩,不论外头多冷,明姝硬着头皮,一脚踏入雪中。
昨儿纪征没宿在早春园,明姝高兴了一阵子,可临睡前,陈嬷嬷又特地来了一趟,语气淡淡,说了好些规矩,到最后,又搬出老祖宗来,生把明姝压了一头。
陈嬷嬷作为掌事嬷嬷,管着全府大大小小采买的事儿,刚进门时,陈嬷嬷对明姝还算客气,这才过了几天,火大的脾气便漏出来了。
偏偏明姝还不得说些什么,有些规律,她确实是不懂的。
只不过,时机到了,她便可不再忍耐。
难得好天气,明姝头上顶个大太阳,似乎同周身的寒气都抵消了些,院子一片皑皑白雪,少有几个家丁的脚印,到了书房的那段路,雪都被扫到了两旁,冷风一吹,竟有些滑。
翠竹给她紧了紧外面的狐裘带子,不远处,立着一匹精壮的汗血宝马,高傲地仰着头颅,再一旁是高大魁梧的男人,同马儿般,一身玄黑色狐裘,眉目如松柏般冷峻,一头青丝扎的高高的,还未走近,便有一股肃杀的精神气。
见了人,明姝下意识走快了些。
纪征也听了陈嬷嬷的劝诫,乖乖的等着小妻子来送自己,刚站定,便打老远见了她,明姝个子矮,两只腿无论怎么倒腾都快不了,等啊等,终于见这小妻子近了些。
两人对视。
“夫君——”
“明氏——”
时而无言,张口又异口同声。
周遭静悄悄的,只有马儿踏雪地咯吱咯吱声,明姝停下脚步,见纪征也唤她,便先一步开口:“夫君,东郊严寒,这是妾身煲的雪梨银耳暖羹,刚出锅,倘若晌午到东郊,正能喝。”
语毕,丫鬟便上前捧上一木盒,上边鸳鸯和青龙的木纹交相错杂,侍从接过,一打开,蒸腾出一股热气。
只见一小碟瓷碗摆在最中间的位置,盖子严丝合缝,空余的地方摆满了手炉,像是正热着,隐隐有些银耳的馨甜味儿飘出。
纪征心里一颤,但愿这粥里没添什么要命东西。
明姝见男人楞怔着,直言道:“夫君?方才有什么要和妾身说?”
说起要和明姝叮嘱的事,那话语像是《论语》般的多。
大多是想要明姝老实的待着,别像那混账明飞那样,三天两头整出幺蛾子,可两人既已成夫妻,明飞已是他岳父,便不能说的如此直白。
只得含蓄地提醒道:“你父…岳父大人下扬州,引得圣上十分不满,你待在家里,少些走动,切记,不能招惹是非。”
明姝柔声应了声是,心里一阵万马奔腾,这么冷的天,她同翠竹两人足不出户,又怎会招惹是非,是不是把她想的也太坏了些?
纪征说完,也想不出别的,见这白得的小妻子脸蛋冻得微红,轻皱眉头,杏眼都水润润的。这冷掉牙的天,明姝只披了件普通的狐裘披风,不比自己身上的厚实,看身形是漂亮,可保暖却差强人意。
莫名的,心生不忍。
纪征扭过脸翻身上马,顶着骄阳,衣角随风飘起,又缓缓落在马背上,没再看她一眼,道:“如此,天气甚冷,你快回去吧。”
“那夫君一路小心。”
明姝自然是觉得冷,只不过这纪征谈吐慢的紧,每句话都像是深思熟虑才开口吐出来,就算再暖和的温度都得冷下来。
回程的路平坦了许多,婢女成群,一个个拿着大扫帚,偶尔几句欢笑声传进耳朵里,像是能把严寒也给扫了去。
进了屋,翠竹忙传唤丫鬟们上菜,热腾腾的粥摆上桌,明姝一勺子送进嘴里,心里暖融融的。
等人走干净,翠竹才道:“主子,将军这一走,又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咱们憋在府里,得憋出病来。”
翠竹一向闹腾,明姝也愿意随着她,“夫君说,不能招惹是非,你若是闲的,去街上买些点心,恐怕我是不能同你去。”
“啊——我的好主子…”
“你这丫头,好主子也没用。”
明珠笑骂,“你若是不去,那也就别去了,去扫雪。”
翠竹一听,立马就蔫了下去,“好吧,那我还是去吧……”
还未到晌午,园里便换了香,果香微甜,细了闻,又有些涩,和往日未尽的梨香混合着,犹如三伏天,绿意盎然的气味,清爽得很,任谁进了早春园,都不禁赞叹。
明姝立于窗前,一抹青衣如同画里走出来似的,窗外春寒料峭,心里一阵悲凉。
不知在哪个地方,多少双耳朵,正听着她们呢。
*
东郊位于京城东面,一旁便是大名鼎鼎的秋池山,到了山脚,一股寒意便扑面而来,长期以来堆积的潮气钻进人的五脏六腑,令马儿都不由得一颤。
下了马,暗卫陈戚牵着马绳,道:“将军,再往上走,就是路大人的道贞院了。”
“……”
就在昨儿早上,纪征收到了太子的亲笔书信。
东郊园,大理寺命案,有鬼。
早朝时,大理寺卿路远果然请奏陛下,要纪征同他到东郊一同办案。
现下,十二皇子纪朗远在右城,明飞下了扬州,两处皆无异动,不知为何,这速来平稳的东郊竟出了几户命案。
三两个屠夫来山上寻找丢失的物件,惨遭人手。
在天子城脚下犯法,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