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昭来,就来了。
沈灼颂也就紧张了那么一会儿。
就把这个事情抛在脑后了。
她还有自己要做的事情。
那就是回去冲奶粉再溜进杨家院子里喂奶。
关于这样的一个小插曲。
带给沈灼颂最大的影响是,她不需要再严格地参与到劳作当中了。
当日两辆轿车前脚从院子里开走,后脚村长就在村口拦住她。
话语说的不那么巧妙,也不那么高明。
意思粗浅易懂。
沈灼颂很安静地听完了,面上没有任何的表情变化。
其实从来都是这样的。
沈灼颂从不对社会现实抱有天真的幻想。
能达到相对公平的境地已经很不错了,绝对公平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只要是人,就会存在主观的意识。
只要存在于现实生活中,就会有社会性的关系往来。
所以只要还活在这个社会上的一天,人就是有所图谋地活着。
这种图谋并不是什么恶性的目的,即便只是更好地活着,也可以算作一种。
就是沈灼颂她自己也不得不承认。
开办律所以后,在面临两个条件相差无几的求职者,会选择与她更具有相同院校背景,或者是有律所内部内推名额的人,就更不用提她近乎求着招揽进来的那几个没什么办案子能力但是资源丰富的人。
她是个不好的老板吗?
听起来像是。
但她已经在自己的能力内做到了最好的公平。
那似乎又不是。
沈灼颂承认自己是个现实主义者。
如果要给她安一个利己主义者的标签,她也同样接受。
利己是什么难以接受的词语吗?
她不这么觉得。
这个世界上有不利己的人吗?
或许吧,寥寥无几。
所以将这个社会上的人大致分为两派。
只要有一点社会优势的人分为一派,和毫无社会优势的人分为一派。
沈灼颂过去属于后者。
现在属于前者。
她曾是后者的时候,勤勤恳恳向上突破,现在是前者,她接受现状,也不会产生毫无意义的“羞耻心”。
改变社会现状吗?
她自认当下没那个本事。
还是先让自己好好地活着,是最首要的事情。
她说:“我知道你的意思,村长……不过你放心,也不能让叔叔你难做,我一直不去田里劳作,不止知青,想必村民们也会有意见,我每日还是要去一下的。这段时间也正农忙,我干些活儿,也能帮着大家减轻些负担。”
“是是是。”村长忙道,“不过身体不好,还是要多休息的。”
蒋昭提着两大包东西,沉默地跟在两个人身后。
沈灼颂笑了笑,没再说话。
最便利的地方也凸显出来了。
沈灼颂能够在亮堂的白天,去杨家院子里看护婴儿了。
她头一天去院外蹲着,正准备翻墙进去,动作一滞,慢慢地将窗户重新关起来,露出条缝隙,刚好能从窗户望出去。
是郭翠秀。
杨万信进了医院,吴爱和王巧琳就留在医院陪着了。
杨万荣和郭翠秀两个人赶回来还要参加队里的农忙记工分。
进了屋子里的,却不仅是郭翠秀一个人。
她的身后还有一个人。
面容看着眼熟。
沈灼颂眯眼瞧了片刻。
是杨琴。
年轻的还在读书的杨琴。
“妈,怎么回事?”她伸出双手,摁着母亲的肩膀摁着她坐下,“我回来看着家里都没人,还以为出什么事了,我二伯母,还有我奶奶她们两个人呢?”
这个年代教育的特殊性体现在就业即分配。
初中毕业,不上高中,可以去读中专。
高中毕业,也可以不去大学,去读高中专。
毕业以后,回到当地,就会被当地政府分配。
不止是听妈妈讲。
沈灼颂自己也能够发现。
中专毕业早早工作又早早结婚的大姨,在家里地位斐然,对于家中的很多大事都有参与和决策权。尽管这种和当地风俗并不匹配的出嫁的女儿参与到娘家事务的行为,在很大程度上是由于她的丈夫的职位所带来的。
“都在县里医院。”
郭翠秀不知道为什么,面上的神色带着种焦灼的意味,几次张口,欲言又止,又什么都没说。
杨琴厉声道:“妈,你要说啥,你就说,别吞吞吐吐的,是不家里出啥事了?是不是——”她皱皱眉头,只能想到一个人,“是不是我二爸出啥事了?查出啥病了?医院能治好不?”
郭翠秀的眼神躲躲闪闪,张开口,又闭住。
“妈!”杨琴加重了音调,“你想什么呢?”
她又放缓了声音,“你先把小妹儿给我吧,我抱着喂点东西。”
“哦哦哦好。”郭翠秀恍若大梦初醒,把怀里的孩子交到大女儿手上。
屋里老旧的橱柜被扒拉得哗啦哗啦响。
下层的柜门摇摇欲坠,松散地坠在活动铁片上。
郭翠秀站起来,出了屋子,很快又回来,提了一壶热水,搁在炕左边灶台上,稍微用热水涮了几下碗,放着几天不在,碗底部都沉了一层薄薄的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