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灼颂没有给出回答。
主要是,她也真的无法给出回答。
好在第二天一大早,她就要坐车离开了。
临走的时候,沈灼颂转头看了一眼。
林秀站在女知青们的最后边,眸光晦暗不明。
沈灼颂顿了顿,把怀里的婴儿交到蒋昭手里,她径自走过去,“……她的情况现在怎么样……等你回去自己看吧。”
如果“沈灼颂”和林秀是朋友。
那那个她也只能是她们两个人共同的一位朋友。
总是要给出答复的。
尽管她不能占据“沈灼颂”的友情。
就像她昨晚想的那样。
她不能够占据属于“沈灼颂”的情感。
但是到底要怎么做才是最合适的,沈灼颂自己心里也乱糟糟的一团,她找不到最合适的答案。
林秀看着她,“…一路顺风。”
“嗯。”
沈灼颂走回去,蒋昭就在原地等着她,她伸出手,就把婴儿重新接过来。
来接他们两个人走的车是上次见到过的。
在村委会的院子里。
挂着省城A的牌照,或许从上次就一直在这里待命了。
临上车的时候,沈灼颂像是想起来了什么似的,动作一停,转回身,“再见,大家。”而后她弯下腰,坐进了车里。蒋昭合上车门,坐进了副驾驶。
知青天南地北,各自一方。
后来她们在完全天翻地覆的时代变革后见面,就是之后的事情了。
实在是让人难以预想的到。
沈灼颂靠着窗户坐着,她慢慢看着两侧的山崖被她抛在身后。
她对这里实在是太熟悉。
九岁的时候,沈灼颂才离开了这个村落去了县城。
她用了人生九年的时光,从县城走到省城再到首都。
又耗费了四年的努力,大学毕业后,从首都走去海城。
在这里,是杨娣的痛苦的根源。
也是沈灼颂最厌恶的村落的社会。
“……我们坐车到达县城以后,再坐火车,等到省城以后,坐飞机回首都。”司机望了望后视镜,斟酌着开口道,“您看这样可以吗?”
“可以。”
驶出村口的时候,沈灼颂看到四个熟悉的身影。
是杨万荣、郭翠秀,还有杨琴杨倩。
他们四个人正朝着相反的方向,沿着山路的边缘走,可能是朝着知青点的方向去的;面对着行驶过来的车辆,四个人往旁边侧着身子站了站,算是给车辆让道。
相交的那一刹那。
沈灼颂在车里望着他们。
他们低头看了一眼车子。
杨倩的目光里满是新奇,她没怎么见过这样的轿车的。
这个时候的轿车,车外的人透过车窗看车内的人,还是能够看的清清楚楚的。就在那一瞬间,沈灼颂看到杨倩惊奇地睁大了眼睛,一只手抬起来,另一只手猛地扯了下母亲郭翠秀的衣服。
大概是说妹妹在车里之类的话。
不过这就是沈灼颂猜测的了。
山路上尘土飞扬。
已经把那四个人远远地甩在了身后。
拐了一个弯儿,就彻底消失了。
沈灼颂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情来,问道:“我们在县城停留多久?”
蒋昭立刻坐直了身子,“…看您的想法。”
她顿了一下,“票买到了吗?什么时候的?”
司机应答道:“哪个时间段都可以,县城到省城的班次总共有两趟,一个早晨出发,一个中午出发,票什么时候都来得及调的。”
沈灼颂眯了下眼睛没有回答。
司机忍不住抬头看着后视镜,看一眼,就像是被什么刺激到了似的飞快地移开,试探着问道:“……是要处理什么事情吗?您看要不我现在打电话安排人……”
沈灼颂没有回答,“大概什么时候能到县城?”
“下午两点以前。”
沈灼颂低头看着怀里熟睡的杨娣,“没事,那就坐明天早上那一趟火车吧。”
“好的。”司机下意识地伸进怀里摸了下板砖似的黑色物块,又放了回去。
这个年代“要致富先修路”的口号尽管已经喊得热火朝天了。
但受制于客观条件,在西北这样的偏远乡村,远远看不到柏油马路,还只是最原始的山路土路。
一路行驶,跌跌撞撞,摇摇晃晃,在山道上还有多个急转弯,唯一的庆幸的事情是车很少,所以不用担心怎么和车辆相撞,但牛、羊一类的家畜,是躲避的重点对象。
一点半的时候,终于进了县城城区。
住宿歇脚的地方是县城的招待所。
“您休息。”司机从前台取了钥匙,打开门,侧过身子,让沈灼颂进了屋子,而后自己提着东西,还有蒋昭后边跟着提的,都放进了屋子的桌子上,“中午和下午的饭菜都安排好了,到时候您看是让他们直接送到屋子里,还是……”
“辛苦你了。”沈灼颂道谢,“就送来屋子里吧。”
“好。”司机从怀里掏出块帕子,擦了擦脑门上的汗,“那您先休息,下午您要在城里逛逛吗?”
“不用了。”沈灼颂摇头,“你去忙你的吧。”
“好的好的。”司机最后又弯着腰,像是鞠了几下躬,“您休息,我就不打扰了,您有需要随时叫我…就给前台打电话就行!——我随时都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