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您也回去休息吧。”
“好好……”司机连连应了几声,终于从楼梯那边下去了。
沈灼颂看了一眼蒋昭。
他还站在门口没动,像是在等待什么吩咐似的。
“进来吧。”
“好。”蒋昭往里走了一步,反手关上门。
沈灼颂无端地想起一件事情来,那就是似乎,她从来没有听到过蒋昭的话语里对她的任何称呼语,没有一个字眼,包括你或者您,都没有。
这是有点反常的。
国人的语言习惯,总是在说一件事情前,为了明确是向谁表达的,会添加一个称呼语言,譬如灼颂,譬如什么别的,您或者你,什么都可能。
但是蒋昭没有。
他的任何一句话里从来都是。
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吗?
那我这么做?
……
他的表达方式一直都是这样的。
这很奇怪。
但目前还不算是重要。
沈灼颂暂时把这个事情按下去,“打个举报电话吧。”
“…嗯?”
“你应该知道怎么打的吧?”
反问实质是肯定。
蒋昭点头,“知道的。”
“杨万信……在县政府工作。”沈灼颂略略想了一下,“他的户籍应当还是在知青下乡的那个村子里,已经结了婚,但是男女关系混乱,和医院的儿科科室的护士长…出轨了。这样的人,怎么还能够安安稳稳地工作下去呢?”
“是。”蒋昭点头,“那我…我直接给他们那边打个电话。”
“嗯,没别的事了,你回去休息吧。”
“好。”蒋昭拉开门,临走的时候,又转身,“我就在隔壁。”
“嗯。”
沈灼颂进一步确认了一件事情。
蒋昭看起来对处理这样的事情不是不熟练。
事实上,这样的事情,如果只是简单打个举报电话,算是捕风捉影,因为拿不出什么证据来,沈灼颂也只是听见他们说那女人是哪里哪里工作的,但是这种事情怎么会有人承认呢?
似乎就只剩下了这么一条道路。
高位者对低位者的压制。
沈灼颂想确认一下,一来,是私权力的边界在哪里。
二来,是家里的纵容程度在什么地方。
她只是轻轻地碰一下。
有个估量,也好方便后边的行事。
杨娣一路上都很乖。
不哭不闹的。
或许从出生以来的哭泣太多。
已经把这辈子的泪水都流干了。
在沈灼颂的记忆里,她似乎也从来没有见到过母亲流眼泪。
可能自保的潜意识已经深深地刻在她的脑子里。
那就是哭泣无法得来任何的关注。
只能伤害自己。
沈灼颂把她从床上抱起来的时候,她也只是甜甜地笑着,两只眼睛眯成一条缝,笑眯眯地去抓握沈灼颂的衣服、头发,或者什么别的东西。
还没到一岁的小婴儿。
对这个世界没有任何的记忆。
她丝毫不知道,已经从她出生的地方离开了。
也不知道她的妈妈是谁,她出生时已经遭受的不该有的苦难。
这样很好,沈灼颂由衷地觉得。
就是换尿布一类的工作有些棘手。
在这个年代,或者说这个年代的西北小城,没有婴儿一类的专用的物品。
毕竟经济发展的现阶段在那里。
所以沈灼颂只能用一些包里带的布块什么的裹起来。
这还是那天晚上白星华来了一趟知青点,又匆匆回了一趟家,给她带过来的。
白星华叹了口气,看着面色比沈灼颂忧愁的多,“她还这么小一点,坐火车,要坐那么远的话,孩子怎么受的了的?只怕一个不小心……但好在现在比冬天能好那么一点儿,发烧什么的不那么容易……”
“…我也是没办法。”沈灼颂沉默半晌。
路上很艰难。
她是知道的。
但又能有什么别的办法吗?
白星华又叹了口气,“火车上人都挤得很……”
沈灼颂岔开话题,“麻烦你了星华姐,还给我带了这些东西。”
“没事,这有什么的。”白星华轻轻拍了一下手底下的铁罐子,“我这不得了一这么贵一罐奶粉,这几片布块哪值这个钱呢?我看你包里还装着些布什么的,要是这一沓用废了,你实在不行…就把那几块都裁了,撑着用用。”
“好。”沈灼颂点头。
白星华看着她,说:“…能走就好,大家都能回家了。”
“那…星华姐,你打算怎么办?”王萍从外边撩了帘子进来,听着白星华感叹这么一句,直接发问。
“我就留在这儿了。”白星华笑笑,面上看不出什么沮丧的神情,“回家……我也是要嫁人的,待在这儿,也很好,婆家对我挺好的。况且都这样了,难道我扔下家里孩子去要做什么吗?”
沈灼颂听她们说话,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