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姑且可以算是坦途。
火车坐的是软包车间,皮质的红色长椅,对面带的是一张可以用来休息的床榻,将房间门一拉,闸上门闸,就和外界隔绝得彻彻底底悄无声息。
沈灼颂就是后来赚钱以后出差或者旅游什么的。
在这类交通工具,也没有得到过这样的维护隐私和安全性的待遇。
但这完全不代表着什么。
沈灼颂只是稍稍这么想了一下,就拆开保温杯和奶粉。
推了门出来,蒋昭守在外边。
“我去接热水。”蒋昭伸出手。
沈灼颂递过去,“哦好。”
她本来是打算麻烦一下乘务员的。
毕竟那乘务员一上车,就说明了只在这一列里边服务。
挺好的。
沈灼颂支着腿,听着外边火车轮摩擦着铁轨“哐当哐当——”,一路景色飞驰向后消失不见。
有句话说得不无道理。
有钱人的生活往往是想象不出来的。
蒋昭从车尾走过来,沈灼颂接过保温杯,钻进车厢里边去了。
在火车上边待了两天近三天的功夫。
跟着人群出了火车站,才一转弯,就见着远处有人举着大大的一块牌子。
上边写着两个字。
蒋昭。
用黑笔写的,涂得很粗,外围还又拿红笔瞄了一圈。
总之看着是有些惨不忍睹。
活像是一棵好好的小草。
被人歪七扭八地捶倒了,还泼了一桶子红油漆。
“从这边走。”
蒋昭提着行李,伸出空闲着的胳膊,抬起来,帮沈灼颂隔开旁边的拥挤的人群,“小心。”
“蒋昭同志。”
“嗯,你好。”
很客气地问候了一下。
以这个年代的独有的称呼。
来人确认了身份,忙帮着蒋昭提了一袋子东西,算是腾出了手来,看向在一旁的沈灼颂,“您好。”
“嗯。”沈灼颂只应了一声,没说什么。
来人的目光不易察觉地在她身上停留了那么一瞬。
眼中的讶异掩饰的很好,几乎是转瞬即逝。
还是被沈灼颂捕捉到了。
实在是个有趣的事情。
县城那司机第一次见沈灼颂的时候,最为诧异。
沈灼颂光看着他脸上的神情五彩斑斓,又愣愣地站在车门前险些忘了开门,她就约莫着他脑子里兴许在唱着什么大戏。司机又是从村子里亲自接她走的,可供猜想的路线就更多了,一个女知青,抱着一个刚刚出生没多久的婴儿,从她下乡的村子离开。
似乎是一个很顺理成章的猜想。
尽管沈灼颂不清楚司机后来是从哪里得知了什么,又或是自己猜想了些什么,对她的态度陡然一变,面上的神情变得也越发恭敬起来,这些她就不得而知了。
不过车站来接她的这个人,脸面功夫就高出那司机许多。
最起码面上能憋得住事。
沈灼颂不由得想起了她的曾经。
曾几何时,她也是脸面上崩得住威风八面不倒的。
没一个当事人会喜欢藏不住事的律师。
一方面,对他们讲出自己的事情本身是一个阻碍。
另一方面,总会让人不由得质疑能否保守当事人隐私的基本素养。
沈灼颂见的场面也多。
她那个律师事务所能发展起来,最初凭的是低下限和以前的老主顾。
后边好不容易招进来个关系户,处理了不少所谓豪门里的官司。
就是后头有一家后妈怀了儿子的孩子,她照样能面无表情,镇定自若地建议没什么关系,怎么样能够获得遗产的最大占比。
沈灼颂只是觉得感慨。
她从前是站在下位,是那个顾及思量当事人心意的人。
如今反成了上位,是那个看着别人怎么表示的人。
“…我们现在是去国营酒店,在那里已经给您两位准备好了饭食。”那人把行李什么的放进后备箱,旋转钥匙,发动车辆,一脚下去给足了油,往后边一倒就打了方向盘转出去了,“飞机是明天早上十点半的,到时候还是我来负责接送。”
蒋昭往后边瞥了一眼,应道:“嗯,麻烦了。”
“应该的应该的。”那人笑着道,“您太客气了。”
沈灼颂侧着脑袋看向窗外。
她的高中是在省城读的。
那是一段比较艰难的岁月。
她小学是在村镇小学读书,初中的时候,随着杨娣去了县城里的初中读书,中考的时候,成绩实在是好,就有省城高中的老师找上门来,问孩子愿不愿意去省城的高中读书。
杨娣喜出望外,一口答应下来,接过老师给的一应文件,笑眯眯地摸着她的脑袋,“我们灼颂,读书就是有出息,可以去省城读书了,高不高兴?”
沈灼颂没有回答。
怎么回答都是不对的。
说高兴,可是去省城读书的费用实在是重。
倒不是学费,那个老师说已经可以免去学费了。
但是生活费呢?
铺盖总是要购置的,平时也总是要吃饭的。
说不高兴,按杨娣的性格,会变得紧张,会夜晚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觉。
在那个很多人们都吃不饱饭的年代。
在那个人们压根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