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成佯做惊讶道:“爱卿们这是做甚,可真是折煞孤了,顾爱卿,你也年过七旬了,要爱惜自己的身子。”
“臣惶恐。”,顾荀鹤颤颤巍巍道,站立近两个时辰,还言辞激烈情绪激动地与人对辩,对他而言确实有些支撑不住。
李成唤身旁侍从道:“来人,赐座。”
顾荀鹤推辞又跪谢一番之后终于颤巍巍地坐上了座上,这时皇帝却站了起来,对殿中诸人道:“爱卿们慢议,孤乏了,先去歇息了,尔等随意。”
说罢也不管其他人如何反应,自己便回了宫。
李成丢下一众臣子,回到后宫便径直往皇后的椒房殿中去了,听这宛如闹市争吵的朝堂议事对他来说简直是一种折磨。
何况整整一个上午几乎都围绕着那几个问题打转,吵得他是烦闷不已,只想来找自己温柔贤淑又聪慧非常的皇后诉一番苦,好好消解一下这种烦闷。
李成刚刚踏入椒房殿的门槛,便见皇后萧好迎了出来。
萧好是他自万千贵女之中自己选出的心仪之人,二十年来伉俪情深,连城中百姓都会歌颂他们夫妇举案齐眉,琴瑟和鸣的故事。
而萧好几乎也是二十年如一日,对他一直温柔相待,也将后宫治理得井井有条,从不令他有丝毫烦心。
回到这椒房殿他便觉得身心舒畅,无比放松,也只有在这里他不必紧张朝堂政务,甚至还可以寻求她的意见。
而事实也常常证明皇后的提议是十分正确的,这让他颇感宽慰,有这样一位贤内助真是他三生有幸。
“三郎下朝了?”,萧好上前挽住李成的手,柔声问道。
李成随即笑道:“爰娘猜猜,今日早朝发生了何事?”
爰娘正是皇后萧好的闺中小字。
萧好故作思考,想了一会才答道:“难道是又催三郎早立太子了?”
李成见萧好居然没有一次猜中,一下起了兴致:“不对不对,爰娘再猜。”
“那就是又抱怨军需不足,国库空虚,向陛下要银两了?”
“不对不对,爰娘难道没听说京中最近来了什么重要人物吗?”
“妾知晓了,定是吵着如何与丹薙人和谈以及如何安置那丹薙来的甚么圣女了!”
李成这才反应过来:“好呀,你也学会逗吾了,竟然佯装不知道在这里陪吾顽甚么猜谜游戏!”
萧好这才噗呲一声笑了出来,反问道:“三郎现在可觉得舒心多了,可还郁闷不畅么?”
李成对此很是受用,并不介意萧好这小小的“戏弄”,在他眼里这只是夫妻之间的调情,并且他也十分乐意同妻子分享朝上的消息。
毕竟爰娘总有办法解决自己烦恼的问题,而且他也不必担心有外戚干政的隐忧,因为她家中并无人在朝,若是真有什么皇后的遗亲尚还在世,需要一个官位,他也乐得给予。
两人说到关于丹薙的话题,最终萧好提出的建议仍然是先在宫宴上与丹薙人接触一番了再下定论,毋须操之过急,关键还是要看丹薙是抱着什么目的和态度而来。
至于圣女格桑央吉的去处,也不必全听大臣们的,若是个知情识趣乖顺的,收入皇室也并无不可,若是个乖戾的,便从宗室里挑一个身份样貌过得去的,也算是了解了这一桩事。
说完正事,李成又与皇后一道用了午膳,一番卿卿我我之后才去往御书房批阅奏章。
待李成走后,才自偏殿当中走出一位女子,一身月白色的衣裙,只裙带一抹鹅黄做点缀,竟是梅妃卫明珠。
二人相视一笑,卫明珠轻声道:“阿爰,辛苦你了。”
秋风悄然拂过椒房殿中的角铃,三日倏忽而过,很快便到了宫宴的日子。
宫宴在含英殿中举行,大梁的皇室宗亲、公卿大臣们皆会参加。
格桑一早便与使团诸人来到了宫中,既然大梁还无法下定决心,那她便来加一把火,而宫宴这样集合了大梁上下各个位置拥有话语权的人物的场合,正是这把火的最佳燃料。
宴上群英荟萃,不少官员们借此机会互相攀谈。
毕竟能这样正大光明地交游一番地场合并不多,若是私下里交往过甚,难免要被扣一个结党营私的罪名。
也有不少人来到丹薙使团这边,先是炫耀一番中原的物华天宝,而后佯装好奇地问起草原的风物,言语里尽是对蛮夷之人的鄙夷。
可是中原人既觉得外邦人粗鲁,瞧外邦不起,又总打不赢他们这些外邦人,若不是边境上大梁屡屡受挫,恐怕也不会这么轻易答应与他们和谈交换条件。
虽然也有不少人觉得草原人明明武力上占尽优势,却要求和谈,定是有什么阴谋,但更多人却不以为然。
格桑觉得有些疑惑,他们的傲气来自哪里?就来自于他们出生就生就在了一个物华天宝的肥沃的土地之上吗?
这些细胳膊细腿的中原人放在草原上只怕活不过一个冬天。
他们享受着物资最丰饶的土地带来的益处,温润的水土养出来的都是最安于现状的人们,没有寒风磨砺他们的意气,所以中原人才会屡战屡败。
而草原上最难捱的冬季即将到来,丹薙的人们不得不为了果腹的口粮而发愁。
若非劫掠带来的收益并不如从前丰厚,只怕哈赤尔也不会轻易答应自己的提议。
每一年丹薙都会有饿死冻死的人们,草原无法种植粮食,他们食肉是因为草原之上只有肉类是最易得的,却被中原人认为是野蛮。
她想,若将这些细皮嫩肉手无缚鸡之力的大臣们丢到草原上,这些人若想活下去只会变得比他们更野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