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一个正确的选择。 泷邈本是不想与她们纠缠的——杀掉,或是跑过两个姑娘不是难事,但他显然低估了她们的能力。他感到心里发慌,一种熟悉的感觉伴随着难以抑制的力量不断涌现。肩胛骨那边有些胀痛,像有什么东西在皮下游走,要破茧而出。 然后,更尖锐的、锋利的什么,还在体内蠢蠢欲动。 云氏姊妹察觉了异样,欲图换另一曲旋律。 “二位姑娘且慢。” 拦在狼狈的泷邈面前,极月君提起了黄泉铃。云氏姊妹的手都按在琴弦上,韵律在瞬间消逝。她们彼此对视一眼,看清了来者,却仅在犹豫一刻后,再度拨起琴弦。 这次是极其刺耳的声音,令人怀疑她们是如何用箜篌琵琶弹出这种效果来的。连极月君也捂住耳朵,好让刺痛减轻一些。 姑娘们可真是不给面子,连六道无常都敢对着干,极月君暗想。 他从山海那里听过,这二人八成是接了朱桐姑娘的悬赏,才对泷邈出手。但明知他的身份,却还是没有停手的意思……敢连六道无常的劝阻都视若无物的,江湖上便只可能有一种组织了。 “你们是左衽门的人?” 天很快就要黑了,西边的云蒙上一片灿烂的红。明天又会是一个好天气。 这是一处安静的小巷。人们在喧闹的大街上,陆陆续续开始收摊回家,也有些做晚市生意的人刚挑着家当过来,正慢慢地整理东西。相对而言这里就静得太多,没有人会向这个偏僻又逐渐暗淡的角落多看一眼。 无乐城这些石砖铺就的小巷错综复杂,是旧时候遗留的特色。更加宽敞的新大道被铺设以后,它们逐渐被淡忘了。只有贪玩的小孩子与动物们才喜欢走这里,但大人们总是告诫他们,这些地方太危险,要到明亮宽阔的大路上去,不然会被躲在暗处的妖怪抓走的。 今天,这不一定有妖怪,却有一个一袭黑衣的男人无声地走过。 没有人注意到他,除了……远处的那个女人。 女人在一处又高又远的顶楼上。下方是一片人群的欢笑,她却一个人,紧盯着阴影处行走的目标,缓缓拉开了弓绳。 对六道无常来说,去随便杀几个妖,几个人,而不需承担责罚——这点特权还是有的。 她微微抬起了桦木的弓,随着目标缓慢的移动而偏转箭头。今天无风,太阳的光芒还给了她些许调整的时间,是一个适合捕猎的好时机。 如果他消失的话。 只要他消失的话。 “你不能杀他。” 叶月君心里一惊,手却没有丝毫颤抖,或许是多年的经验令她形成了平稳持弓的身体记忆。她不是没感到有人来,但那过于微弱的气息被她当做错觉忽视了。她太专注,而来者的气息隐藏得很好,即使完全没有察觉,也不是没可能。 但她分明察觉,却选择忽视了。这令叶月君对自己十分不满。 不过她对来者更不满就是了。 “你也杀不了他。”朽月君接着说。 叶月君手上没有丝毫挪动,眼睛也不曾看向他。她淡淡地说: “我杀什么人,还需要与你请示么。还是说,你觉得我退步了?” “哎呀,我可没有这个意思”朽月君连连摆手,脚下更近了一步,“我只是希望,你的目标最好不是他。不然这样,我可是会很困扰的。” 这次,叶月君看向他了。她扭过头,手中的弓箭依然稳稳当当,不曾晃动。朽月君的腔调令她感到熟悉,在过去的几百年中,她不是第一次听见类似的话。这语气就像是……一个得到了新玩具的孩子,或是发现新猎物的猎人。 二者都有吧,大概。 “你的意思是,不允许我对姓唐的出手了?” “唔,你可以试试看。” “你什么时候也喜欢与人类厮混在一起了?还是说,像以前一样,不过是……” “一样,但也不太一样”朽月君竖起手指,“他比较……特别,比较有用,也更有趣得多。你难道不觉得有趣吗?人类为自己执着的东西所挣扎,那场景连我也会动容呢。” “哼”叶月君嘲弄一声,“也只有你会觉得有趣。” “你也一定会觉得有趣的……啊,我是说,过去的你。现在的你一点意思也没有。放弃长久的生命,成为人类这种低贱又弱小的物种。嗯……也不尽然,你的确获得了更为漫长的、几乎无尽的时光,所以放弃妖骨铸了凡身只是说说而已,这才是你的目的?” 天已经暗下来很多。若再不瞄准目标,恐怕要错失今日最后的光芒了。但此时叶月君的弓箭十分平稳地移动方向,直直对准了聒噪声音的主人。水平面上,她手中的武器连一丝一毫都没有起伏。她只是扭转了上半身,腰部以下还如磐石一般岿然不动。她的表情也是。 “真是说不起呐。你的确实现了心愿没错,不过……你这样也称得上算是人类么?” 叶月君忽然笑了。 电光火石间,没有丝毫犹豫,叶月君的双臂突然转过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拉开弓,放出箭。那方向并不属于朽月君,而是先前的目标,但在这段对话耽误的时间,所让目标行走的距离,她也计算好了,就仿佛她的眼睛一直盯着。这一发箭矢,如同箭头始终都指着那个人,精准于毫厘,力道绝对能打穿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