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狐斗篷的朱袍少年已经骑着骏马跑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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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鄙人姓周,名景和,在度支任主事,大人要是有什么事儿,任凭差遣。”
食月看了一眼身旁这骑着头驴,神态吊儿郎当,浑身懒散得仿佛没有一块硬骨头的年轻男子,眼底露出一言难尽的意味。
就这不靠谱的模样,也不知道最后是谁差遣谁。
不过食月决定,既然做了对方的上司,便不能让其放任自流,务必要让他发掘出自身潜力,在自己的岗位上发光发热,否则那便是她的过失了。
食月心底一转,突然微微一笑:“日头尚早,我先请你去吃点东西,你可知附近有什么吃食鲜美的酒楼?”
“大人请我?这不太好吧。”
周景和嘴上这么说,人却不自觉地挺直了身子,眸光发亮地巴巴望着她。
食月含笑:“没事,吃饱了才有力气干活。”
周景和莫名觉得背后一寒,但他观面前的大人年纪轻轻却宽和待人,便没有多想,喜形于色地道:“让大人破费了。大人入朝为官时日尚短,想必对君临城还不大熟悉,遇着我这老饕那可真是巧了。我跟您说啊,沿着这条路往下走便是西市,靠近西市的护城河边上有一溜儿僻静的酒楼,有不少都是传承下来的百年老店。对了,您喜欢吃什么菜色?”
“我不挑。”
“……”
正准备滔滔不绝的周景和一噎,心道这才难办啊,往往说不挑的人要求才最多!
最后他推荐了好几家供君选择,食月是真不挑,随便挑了一家,二人便一人骑马一人骑驴往西市去了。
从前还没来君临城时,食月便从纸上读过东西两市,这君临城的东西两市,是仿造冕朝帝都长乐城的东西两市所建,但因着国力强盛的缘故,竟比长乐城还要繁华。
东市遍布酒楼、书斋、琴行、成衣店、珍宝斋、钱庄、马市、奴市、青楼等大商铺,主要服务于王公贵族、官宦富商的日常所需,因着他们出行多用马车,东市的街道建设得十分宽敞,足够十辆马车并行。
而西市则是鳞次栉比,店铺内售卖什么的都有,比如日常所需的米面粮油盐醋茶,日用的牙刷牙香筹皂荚蚊香火折子,从猎户那里收来的皮毛草药,别国的特色吃食,匠人的手工艺品,从异域漂洋过海而来的各色瓷器、宝石、黄金、香料……各种琳琅满目的商品,纷繁程度胜过东市。
食月骑着马,与周景和从西市穿行而过,一路看得目不转睛。
周景和在一旁细细观察她的神情,见状不免有些自得:“大人觉得如何?”
食月笃定道:“有钱真好。”
周景和:“……”
这是暗示了什么吗?
他骤然失聪般,装作什么都没听到。
本就懒散得一身软骨头没个正型,随着□□毛驴前行的动作一晃一晃的,他干脆让脖子跟着那惯性一晃,将脸转了开去,津津有味地看着市面上的异域风情。
食月瞧中一个物件,正翻身下马走过去买时,西市的另一头突然传来清脆的马蹄声。
她下意识地抬首,晨光之下,几个面冠如玉、神采飞扬的锦衣少年骑着骏马疾驰而来,为首一人生得最为俊美,唇红齿白,眉飞入鬓,一双张扬肆意的眼眸犹如沉入潭底的星子,明亮得灿若星辰,他身上穿着一袭朱红与象牙白相间的华贵衣裳,袖口袍边滚着银边,面料上用银线绣着繁复的瑞兽朱雀,怀抱一个绣纹漂亮的蹴鞠,骑着一匹毛色纯净的白马而来。
食月下意识地止住了步伐。
虽然现在的季节有些不合时宜,但她心中想到的只有那一句:五陵年少金市东,银鞍白马踏春风。
“哎,世子,前面有人。”
食月站在原地一动未动,似吓住了般,那群穿着华贵的贵族少年也没有勒马停下的意思。
为首的少年飞快地扫了她一眼,笑得张扬肆意:“怕什么,我这马儿跳起来比他还高。”
说着,他轻轻拍了下马头示意:“踏雪,给他们瞧瞧你的厉害。”
话音刚落,毛色纯净得无一丝杂毛的神骏白马便高高扬起前蹄,从站在西市大街中间的少年头顶上飞跃了过去,行云流水得叫人叹为观止。
其他几个意气风发的贵族少年也骑着骏马从食月身旁疾驰而过,他们目不斜视地追随少年远去,带起的风卷起了绯红官袍的衣角。
“……”
风中传来个少年的声音问:“这踏雪当真是我的梦中情马,不知世子可否割爱?”
那为首少年笑骂了一句:“滚。”
“这滚我可是擅长,待会儿蹴鞠场上就让世子见识见识我这脚底下滚的功夫。”
“可别跟以前一样,打输了比赛就回去找你娘哭。”
“那都是一年前的事情了,世子怎么还总拿出来说呀!”
“没办法嘛,印象过于深刻,想忘都忘不掉。”
其他人:“哈哈哈哈哈哈!”
一行人笑闹着远去了。
周景和骑着毛驴,牵着她的马过来,望着那群锦衣少年的背影说道:“大人受惊了。那为首的是南王世子刘弗陵,靛蓝衣裳的是户部尚书之子虞真,都是些被家里大人宠坏的孩子,在君临城这般肆意行事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食月没说话,骤然在西市偶遇故人,让她不禁回忆起一年前的奇遇。
若是当初没有碰见南王世子为母寻药,或许她就被阵法困在那片树林里出不来了,也就不会有后来的王陵奇遇。
半个时辰后,食月与周景和酒足饭饱,歇息消食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