篷外的人还在熟睡。
努力而小心推着载着水箱的推车靠近湖边,你打开了容器上的锁扣。
这只委屈了许久的鱼托着顶盖坐了起来。
距离一下子被拉得很近,能够闻到水里淡淡的血腥味和他身上潮湿滑腻的气息。
你猛然发觉自己好像也陷入了短暂的迷惑,此时此刻离你不足一拳距离的是一只身材、力量远胜于你的食肉野兽,他的利爪正在勾着你的发丝,轻嗅着判断食物是否新鲜。
你慢慢抬高了匕首,凶狠地在人鱼似笑非笑的神情中拉开距离。
这很不妙。
这种看待笼中鸟的神情,让你想到了王座上的那个男人。
让你觉得自己束手就擒。
你迫使自己挥舞匕首让人鱼老实些。
他慵懒地垂下自己的利爪,乖巧地攥拳趴在水箱边,任由你将那沉重的尸体由一根绳索绑在他腰上。
有些嫌弃,但不是对你。
对你总是眼神亮晶晶的讨好和蓄意勾引。
确认绑结实后,没等你用刀和火把逼着他下水,人鱼十分自觉地悄然从鱼缸蹭下来。
那么大一只,却那么小心翼翼,着实是有些古怪。
尾巴拨了下水面,结实的臂膀慢慢伸直放下,身体沉入水中,头发散开,仰头注视你的脸庞渐渐沉入黑暗的湖水,人鱼翻了个身,向下扎去。
绳索慢慢收紧,沉重的尸体被一点一点拖下水中,直至水面恢复平静。
你深吸了口气。
这个荒诞的夜晚带给你的憋闷感有些缓解。
你撩了下有些凌乱的头发,正待回去收拾残局,却听见身后有水声细碎。
想到了人鱼拖人下水的故事。
你停下来脚步,蓄力,有些犹疑地回首。
“……E……Ev……伊芙琳。”
起先如孩童般滞涩,随后逐渐吐字清晰,温柔得如若天鹅绒般的声音呼唤着你,令你不由自主地靠近了些。
黑暗中,你感受到水面破开,人鱼湿漉漉的鳞片隐隐闪烁着晦暗而奇妙的光,他仰头看着你,仿佛凝视教堂洁白的神像。
你忍不住靠近,伸出手,抚摸他裸露的脖颈,感受到了震动。
“居然能说话……”
你垂眸喃喃自语,再一次深刻意识到了这是一只拥有智慧的生物,他在观察你,模仿你,并且试图亲近你。
人鱼低头,轻轻有自己的鼻尖蹭着你的手腕内侧,抬眼向你露出了一个清澈的微笑。
你向来喜欢罕见的宝物,不喜欢分享,不喜欢炫耀,而是藏在城堡深处独自占有。
于是你翘了翘嘴角,食指放在嘴唇,令他保持缄默。
队伍中少了一个不规矩的家伙意外地没有引起骚乱。
头领只是冷淡地推测这个好酒又好色的家伙不知又醉倒在了哪里,没有人怀疑你——一个纤瘦、文雅的淑女犯下的罪行,即使你的行李莫名出现了洗涤的湿痕和墨水打翻的污渍。
“你有见过他吗,小姐?”
队长例行公事般地问你。
你依然高昂着优美的颈项,傲慢从容地回答:
“我完全不知道你在说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