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杜康报仇又有什么错。双方立场不一致,那凭什么她不能赢,为什么总要她妥协牺牲,不论是和亲,还是质询宁姒杜康的下落。她总是处于被动的地位。
而这个世上,再没人如此溺爱她,能包容她犯下的一切错误并兜底。
“三……”
“我……”
宁姒和元满同时出声。
宁姒垂下目光,将布帛垂下的半截靠近烛火,似乎真的要烧掉它。
侧边伸出来的手截住了她的动作,手腕被牢牢捏住,再无法下移半寸。垂下的布帛也被另一只手团住放在手心,彻底消除了被烧毁的隐患。
宁姒含着怒火看向阻拦她的徐清。
徐清的眉头紧紧地锁住。他也清楚这是找到证据的便捷之法,但他停住了。
“你在做什么。”宁姒问。
徐清从宁姒手中一点一点抽出布帛:“你先走,我来处理。”
宁姒沉眉吐出一口气,跃上房梁原路返回。
直到宁姒终于离开,元满才敢一点一点泄气似的吐气,甚至怕一呼一吸间让宁姒改变主意。
她的视线模糊不清,只知道强力地撑住眼皮,不让泪水淌下。四肢遍布麻意,眩晕感爬上脑中。她隐约能看见徐清将布帛平整地叠好重新放回木盒中,再向她慢慢走来。她看不仔细徐清的脸,但好似能感到那双眼睛落在自己身上。
元满艰难地咽了一下喉咙,她不知道自己此刻在徐清眼里坚硬得如一块石头,但其实只要碰一下就会炸得碎裂。她也不知道自己正呼吸急促,仿佛要窒息,更看不清徐清眼神里的小心翼翼和忧虑,还有随着她一起升腾而来的破碎。
眼见徐清慢慢靠近,元满心中窜起无比的抗拒和抵触,说不清是针对谁,但那巨大的愤怒仍旧使她身体颤抖着。元满模糊的目光从徐清脸上转向他的手。
殊不知,垂下的眼皮挤压了眼眶里蓄了很久的泪水,沉沉地坠下,变成硕大的泪珠砸在地上。
元满无法思考那么多,因为徐清手里的信封极大地刺激了她。她一把夺走那些信,直直地走向烛火。
“满满……”徐清脱口而出,制止她烧信的动作。
元满的眉头动了动,挣扎着手腕,但拗不过徐清的力气。
“……你放手!”元满瞪着徐清。
“这是我的东西,我想烧掉就烧掉!”
“……对不起,满满……”徐清不想让她烧掉这些信,可面对元满固执的泪眼却说不出这么自私的话。
元满用上另一只手去掰扯徐清握住她的指节,似乎烧掉信封这件事不仅仅只是简单的毁掉几张纸,元满说不清她心里闷着的那口气是什么,但她就是想要一把火都烧了。
为什么她想做什么,统统要受到别人的钳制,就连此刻可以说得上是无关紧要的信都不能任由她处置。
徐清看出了元满神态举止间的执拗,她纤细无肉的腕骨已经被捏出了一圈红痕,血色向四周涌去。徐清不忍再握下去,可在此之前,他想要拿到那些信。
元满看到他伸向信封的手,不由得单手将信封捻烂。
“你早做什么去了,这些信你明明不要了,现在来和我抢什么!”
“……满满,都是我的错。”徐清不敢再去轻易地抢它们,却也不敢放开元满。
两人拉扯间,碰倒了放布帛的木盒。
盒子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两人被这动静吸引,齐齐将目光投向地上。
木盒中的卷轴铺开,他们率先看到了卷轴底部的画面,是元庭的笔迹和题字。再往上是一对穿着喜服的新人,清隽漂亮与灵动乖巧。
赫然是当日试喜服的徐清和元满。
两人的劲默然松开,被她揉在掌间的信封悄然落下。
他们霎时间明白,为何一定要徐清试那喜服。
父亲最知悉女儿的心思,这是他送给元满的礼物。
即便元满要远嫁北疆,但以这种方式圆一圆她藏在心底从未想过说出口的心意也未尝不可。
元庭曾想过暗地里送给元满,了却其心愿,但世事难料。最后是常德送了过来。
一副画轴,道尽了父亲的爱意。
与此同时,也极尽之讽刺。
作画的人已经不在,画上的人不是情真意切。浓烈的悔恨和悲痛冲击着元满,将她撕扯成两半。
她的眼眶似泣血般染得猩红,泪水再也无法固执的凝在眼里,如开闸的洪水一泻千里。元满喉咙里冒出凄厉的嘶鸣,并不如何尖锐,反而像破损的风箱。
她猛得推开徐清,去够桌面上的火盏。她后悔了,为一切顶撞元庭的言行,为一切因徐清做出的傻事。她笨拙沉默地去喜欢徐清,全然向错误的方向付出,她努力找的兰絮琥珀,不是因为徐清喜欢,而是因为宁姒想要。而她的父亲又以朴实的方式望她开怀。
她相信徐清,徐清相信杜康,所以她觉得杜康无辜,没有对元庭说过关于他的任何事。杜康是害死元庭的凶手,她又何尝不是。
徐清被推得趔趄几步,只见元满端起灯盏,被她一副决然的模样骇住。元满高举烛火,徐清以为她要烧掉那副画,遂上前阻拦,没有注意到元满举止的异样。如果要烧画,最起码不应该把火盏举过头顶。
他没有发现,元满想烧掉的并不是画轴。
徐清握住灯盏底部,语气焦急:“满满,你先冷静。”
这次元满却发了狠,拼命地抢夺着烛火。因着两人的激烈动作,火舌雀跃起来,险险撩过两人的面颊和衣服。但元满全然不在意这些,无论自己是否会引火烧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