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轰烈烈,身体迅速前缩,随即无声倒下。
电影里的狙击手总是精准爆头,但其实你们更愿意瞄准胸膛,一来可以扩大射击目标,二来不用看着对方的脸。
但因为那次任务是伏击,开枪之前,你早已在瞄准镜的十字密位点中心将对方的脸部特征看得清清楚楚。
那是一张再普通不过的脸,不凶也不坏,不好看也不难看,和你在街头擦肩而过的路人、在早点铺偶遇拼桌的食客没有任何区别。
就是那张再普通不过的脸,你记了很多年。
那天收队后你没吃晚饭,钻进被窝,蜷缩起身体,在黑暗中与那张脸沉默对峙。
队长隔着门板对你说,你救了很多人,他代他们谢谢你。
可你救的那些人不会来你梦里谢你,这些年来你梦里的,全是你杀的人。
那时候队里还没配心理医生,所有人遇事全靠生扛,扛过去了接着干,扛不过去就离职或转岗。没有人会被责怪,毕竟人来这世上一趟,是为了看看太阳,不是为了杀和被杀。
见你久久没有回答,侯法医也不再追问,只是伸手揽住你肩膀,轻轻拍了两下。
那次聚餐之后,你们也只有公事上的交集,偶尔食堂遇到,对坐着吃一餐饭,用碎鱼骨拼一条鱼。
她不喜欢活人,你也不擅长和活人打交道,就这样,挺好。
然而侯二显然觉得堂妹这样很不好,嗔她道:“大过年的,什么死啊活啊的……你们别介意啊,她打小就这样。我们家族呢三代行医,我大伯是桦医的院长——”停顿一下,看你一眼,示意该信息很重要,希望你能领会并珍惜,“本来兄弟姐妹都进桦医多好……哎?她偏不,她偏要当法医。这下好,嫁不出去了,把家里长辈急得呀,火烧火燎安排相亲,什么供电局王局的儿子,烟草局赵局的外甥,一看照片,相当满意,一听是医生,更加满意,再一听是法医,直接完犊子。就好比林警官你,一看模样,相当满意,一听是警察,哎呦,铁饭碗,更加满意,再一听是刑警,哎呀,太危险了,又不着家,不适合女孩子……林警官,你有没有考虑调去文职啊,我三伯可以帮……”
你没听清他下面的话,因为注意到傅卫军默默伸出勺子,把你拨到一边没吃的香菜舀进了自己碗里。
“林警官?林警官?”侯二伸手在你眼前挥了一挥。
“嗯?”你回神。
“所以你相不相信?”
“相信什么?”
“一见……一见钟情,”侯二含羞带笑,“你相不相信一见钟情?”
“读作‘一见钟情’,写作‘见色起意’。”侯法医冷笑一声。
小喇叭隋东自打刚才就陷入无线电静默状态,听到“供电局王局的儿子”、“烟草局赵局的外甥”之后连馄饨也咽不下去,等到“见色起意”一出,简直是快要哭出声来的凄惨表情。
你心中不忍,又担心你们自顾自聊天冷落了傅卫军,三口两口把剩下的馄饨囫囵吞完就要起身。
不料傅卫军起得更快,一掀帘子扬长而去。
剩下诸人正面面相觑,他一掀帘子又回来了,带回一身寒气和一个冒热气的塑料袋,袋里是刚出锅的金黄炸糕。
原来他见你吃得急,以为你没吃饱。
你接过炸糕,咬了一口,糯米壳酥脆,豆沙馅绵密。
傅卫军笑了一下,轻轻伸手替你扯出就着糯米和豆沙一起咬进嘴里的一角塑料袋。
他看人挺准,某些方面你真的只是傻狗一条。
侯法医拿手肘捅捅侯二:“走了走了,赶紧的!”
侯二:“啊?走?不是……林警官……我……”
“你什么你?你没戏你!”侯法医起身,“老板娘,结账!”
老板娘指傅卫军:“结过了。”
侯法医也不客套,冲傅卫军点头致谢,拉起侯二就往棚外去。
隋东的魂儿飘飘荡荡粘附上去,人还呆立原地,可怜巴巴望住你。
你叹了口气,硬着头皮追出去:“你们去哪?”
“再买点瓜子松子啥的,堵住家里那堆碎嘴子。”侯法医回眸,粲然一笑。
“我……我知道附近有家干货店特……特别好……”隋东振作精神。
侯法医一甩马尾:“带路吧!”
你在原地站着没动,于是侯二也不动:“你们先走,我有几句话要跟林警官说。”
侯法医翻个白眼,拔腿开动。
隋东拍马跟上,拉了傅卫军一把,没拉动。
隋东打手势问他怎么了,傅卫军指指那辆二八大杠,“说”他想起还有点事,不和他们一起走了。
隋东有些诧异,但没多问,冲傅卫军点了点头,转身紧赶几步,和侯法医并肩同行。
傅卫军解了车锁,推车往反方向的拐角处走去,没看侯二,也没看你。
侯二:“林警官,我有几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你:“那就别讲了。”
侯二:“……我觉得我还是得讲,毕竟忠言逆耳利于行。林警官,你来桦林不久吧?知道你那两位‘朋友’是干什么的吗?我没别的意思啊,就是觉得吧,你应该和他们保持适当的距离……”
傅卫军走得很慢。他懂些唇语,你不知道他读懂了什么,读懂了多少。但他的背影让你觉得他什么都知道。
你:“侯大夫,如果有的选的话,你会选择出生在三代行医的幸福家庭,还是出生在父母双亡的破碎家庭?”
“那当然是幸福家庭了!”
“如果有的选的话,你会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