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云岫拿了小碗从锅里盛了一碗粥递给了文簌,文簌尝了一口,立觉汗颜,原以为会是白粥,没想到祁云岫竟听了进去,真的弄来了“咸”粥。好在山药还算好吃,这粥就着山药吃刚刚好。
看文簌吃的很香的样子,祁云岫对这闻所未闻的咸粥竟产生了一些兴趣,自己也盛了一碗,文簌就看着他满怀期待的喝了一大口,并未出手制止。
“咳咳,好咸。”祁云岫简直是喝了一口吐了两口,放下自己的碗之后也夺走了文簌的碗,“这么咸,你也喝得下去?”
“我大病刚好,嘴里没味。”文簌本来想憋住的,却一个不小心笑了出来。
祁云岫当场黑脸,把碗重重的放在桌子上,看着文簌一脸认真地说:“你骗我就算了,还笑出声,简直是侮辱我。”
“我可没有。”文簌说完这话又从祁云岫那边端回了自己那碗粥喝了起来,毕竟好赖是碗饭,七岁在外当小叫花子,文簌深知一米一粟来之不易,格外珍惜自己能吃到的每一碗饭。
“你身上的伤……”祁云岫很想询问文簌身上那些新伤疤之下已经结痂的伤口,却又不知道怎么开口。
文簌停下筷子抬头看了一眼祁云岫,心中有些恐慌,她当然知道祁云岫说的是她身上的刀伤,那是在战场上留下的,可又不能向他吐露实情,转而谈论新伤:“已经好多了,多谢关心。”
祁云岫微怔片刻,开口道:“抱歉,那日想起一些小时候的事情,手上试了分寸,原本只想吓吓你的。”
文簌闻言,面上没有任何情绪的起伏,自顾自吃着饭,轻描淡写的说了句:“都过去了。”
“不然你打回来?”
“不需要。”文簌依旧没有表情,甚至都没有抬头看祁云岫一眼。
“你还在生气对不对。”祁云岫很害怕这个女人表面乖巧,背后盘算一些鬼点子,尤其看到她此刻隐忍一言不发的样子。
“我从来都没有生气。”文簌总算抬头看了祁云岫一眼,只是脸上依旧没有什么表情。
“为什么不生气,你都没有骨气吗?还是你心里憋着其他坏点子报复我?”
“因为我没有生气的资本。”文簌放下筷子,转身静静的注视着祁云岫的眼睛沉默了良久才开口道,“骨气这个东西,被人的人宠爱会有、手握权利的人会有、能自食其力活下去的人也会有,以上三条我统统做不到,像我这样的人祁国、姜国,数量庞大不胜数之,但是我们总归是要活下去的。”
文簌说出此话时拼命克制让语气听起来平淡一些,微挑着眉毛,眼神中充满了落寞:“我是姜国弃子,或许现在在你这里还有些用处,所以你留我一命,以后呢?说不定哪天你不需要我了,或许你连我性命都不会留,我……”
“别说了。”还未等文簌说完,祁云岫就开口打断了她,那些话赤裸裸的点破了祁云岫的心思,让他瞬间变成了一只点燃的爆竹。
“我只想活下去。”文簌依旧坚持着把话说完,完全不关心祁云岫现在有多么暴跳如雷。
文簌的话以及她面如死灰的表情让祁云岫脑子里想起了文簌在暗室中咬牙忍痛的场景以及她身上那些触目惊心的伤口,神情开始变得缓和起来,望向文簌的眼神中也情不自禁的充满了怜悯。
那种眼神文簌很熟悉,她常常用那种眼神看向那些死在路边无人收尸的野狗,想象着自己有一天曝尸街头路过的人也会对自己产生某些不知名的惋惜与感慨。但还是第一次从别人望向自己的眼神中读到这种情感,文簌心中萌生一种想法,她想知道这种情感是热的还是冷的,恍惚间伸出手想要去触摸一下。在即将碰到祁云岫的一刹那,祁云岫突然回过神,猛地侧头躲开。
文簌皱了下眉头,眼睛中蒙上了一层悲伤的情绪,手定在原处,不知应该递出去还是收回来。文簌抿了抿嘴,微吸了一口凉气,迅速地转回身子拿起筷子继续吃饭。
往后的几日文簌只是待在房中,脑子里时不时想起祁云岫发现自己不是姜韫柔时的暴怒以及那日他侧头躲开自己的样子。
“终究是自己预想过得第二种可能。”一股悲伤之感萦绕在文簌的心头无法散去,文簌想哭,却不知道从何哭起。
因为自己的父亲抛弃了自己又利用了自己?可那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现在拿出来哭难免矫情。
或是因为祁云岫意属他人?可是你不是很清楚自己是配不上任何人的喜欢的,又凭什么觉得一个皇子要高看你一眼呢?未免有些自视甚高。
面由心生,不知道什么时候这种哀伤的情绪长在了文簌的脸上,扎根在了文簌的眼睛中,爬上了文簌的眉头。
为了分一下自己的心,文簌拿了纸笔开始练字,想到什么便写些什么,心情总算好了些,只不过脸上的表情还是有些哀愁,眉头也总是微微皱着。
就这般过了一个月,祁云岫不知在忙着什么,白天很少在府中,只有一次来看过文簌,文簌当时正坐在桌前练字。那之后祁云岫就时不时的差人送来一些字帖,打扫出了西边的一处堆放杂物的房间作为文簌的书房,也备了一些能耐得住看的书在里边。文簌的活动范围自此就扩大了半个院子——从寝室到小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