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掺带一点点的心动。
就是因为太懂了,才连半分误解的机会都没有,明明白白的,清澈明了,教人心寒。
他终于叹了一口气,在咏夜面前低下头,眼睛里那不动声色的冷,翻涌出一点点殷切的暖意。
“你不要有愧于我。这红尘风月,你情我愿也好,我情你不愿也罢。本就没得谁先动心,谁便占理的说法。更没有拿自己的喜欢去胁迫捆绑的道理。”
他柔声说着,抬起手臂靠近。
咏夜下意识往后挪了挪,尽管她一对上那低沉无害的眸子,便即刻止住了步子,可这小动作还是落进了狐狸的眼。
他无奈笑了笑,有点失落地退开手,指尖悬着虚拢她的肩头。
“冷吧。”
他凭空唤了风,缓和的一方屏障护起来,恍若阳春三月。
“现在不冷了。”这风实在温柔,烘着她,说话的调子也缓下来,“我……”
她想说,抱歉。
被打断了。
“我刚才说的话,听进去了吗?你别觉得愧疚。”
她点头。
狐狸便追上来哄着:“那你也讲讲道理,好不好?”
什么意思?咏夜瞪着一双锋利全无刀子眼,尽是迷茫。
“拒绝便拒绝,但哪有管着我,不许喜欢的?”
绕回来了。
咏夜准备将就含混过去的话题,又绕回来了。
这回没打算躲,她抬起头,今天第一回这样直接地迎上花灼的眼睛,冷静地抛出了一个质疑。
“花灼,你……再谨慎想想,或许,你其实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喜欢我。”
“你说什么?”
怎么想也没想到,她难得认认真真瞧着自己,竟说出这么一句话。
这说的什么话?
“我想了想,你我认识不到两年,真正相处的日子,也就是最近几个月。所以,你觉得的喜欢,有没有可能是因为,我们缔结了神印的缘故?”
她顿了顿,在花灼近乎于审视的目光里,斟酌道:“神主与神官的这段牵连,会让你更想亲近我,所以你清醒一下,想想,有没有可能,这只是被动的羁绊而并非喜欢呢?就是,我觉得,神主与神官之间,有这样的情感再正常不过,或许是你,混淆成了男女情爱。”
花灼嗤嗤笑了,是被气笑的。
“咏夜,你是不是想气死我?”
然,他荒唐笑了两声,忽而就收敛了。
那双本该在这样气人的冷语中消沉下去的眉眼,噙着的戏谑慢慢褪去,竟一点点亮了起来。
咏夜一番话,条分缕析,却独独漏了一个空子。花灼并非第一次作谁的神官,他这一生漫漫多舛,又如何会瞧不清自己的心意呢?
狐狸顺着这个空格,抓住了一个重点。
咏夜没有当过谁的神主,亦从未混迹于红尘。如此,她能分清自己的心意吗?
她惯不会凭着臆想说话,既然这样说,就必定是如此想过。
那么或许,她其实也会想要亲近我呢?她以为再自然不过的,归结为神主与神官的情愫,真的仅仅是寻常羁绊吗?
说我混淆了,或有没有可能,混淆的其实是你呢?只不过连你自己都没察觉。
混淆吗?还是在回避了,害怕了呢?
但是阿夜呀,我不会让你害怕的。
我已经抓住你了。
“阿夜。”他所问非所答地宣示:“从此以后,我不会再伪装了,也不会再靠着小算计,博你情非本心的青眼了。我喜欢你十分,就表露出十分,讨要你的欢心,也明着来。想什么就说什么,不再反复思量你能否受得了,是否会生气。”
“我会强势,甚至会让你厌恶。但不会再哄骗了。你可以拒绝,骂我也好,伤我也好。有些做法你不喜,我知道了下次便不会再犯。你推开我,我便站住,不再往前。怎么对我都行,但是阿夜,我有多喜欢你,这件事,你管不着。”
他这番话,卑微到极点又强势到极点,将咏夜置于柔软又退无可退的境地之中。
“花灼,你……”
可他完全不给任何挣扎的机会,用嬉笑撕破了自造的暧昧,打断了她。
“别紧张呀,说不定,你推开我的次数多了,狠了,我自己便放弃了,是不是?”
狐狸的语气很不正经,在咏夜无关风月的意识中,这句话是为自嘲。
她不知道的是,这句话背后,藏着的贪婪与渴望。
说不定,我们纠缠的次数多了,狠了,你便愿意接纳我了,是不是?
“非要这样吗?”咏夜问。
“非要这样。”
咏夜看着他,径直地、露骨地,就像一次交手,她打量眼前深不可测的对手。良久,才说了一个,好。
“但我八成会让你失望。”
“那你就来。”
-
那一天,花灼到底没喝上黄泉小甜汤,没得着一醉解千愁的机会。
可似乎也不再必醉了。
他自己没再提起,咏夜亦没追问,便自然而然地以为,昨日一整宿,他未归,是跑出去喝酒买醉,且很是不走运地毫无醉意。
所以,即便往后又过了很多年月,咏夜仍旧不会知道,曾经,在那个凄风冷雨的夜晚,狐狸堆了满地的空酒坛,红了眼眶,固执地、自虐地守着他云层背后的月亮。
等到雨霁月出,细瘦的弯牙高挂于顶,他丢开了最后一坛烈酒,沿着湿滑的山路往回走。
所以这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