间里亦有两位三四十岁的女人守着她们的爱人,其中一位伤不重,就是腿暂时支撑不了他下床走路。
“哎,前几天怎么没见小姑娘你啊?”那位已经醒了的男人的妻子注意到杭昭走进来,忍不住好奇道。
还未等杭昭张口回答,那个男人已经抢先回道,面带笑:“听说小谢的女朋友是拍电影的大明星,忙着嘞,不过还挤出时间来这地方,也是不容易吧。”
听男人对谢归晏的称呼,杭昭估摸着估计是谢归晏的前辈。
她稍稍挑起唇角,回道:“我特意过来的。”
许是听丈夫说杭昭是明星,那位妻子的目光就在杭昭的脸上多停留片刻,随后又瞧了眼仍旧昏迷未醒的谢归晏,给她和另外一位女人提了个小小建议:“要不你们也去拜拜佛?”
“我家先生出事时,我特意去拜了拜。”
说罢她看了眼身旁的丈夫,仿佛是在佐证她方才说的那番话。
杭昭拉开椅子坐在床边,她将视线收回,又缓缓转移至谢归晏的脸上。
跪佛拜菩萨真的有用吗,如果真的会普渡众生,那为什么她母亲跪了十年也没能得到一场救赎,甚至连死亡都是凄惨的。
直到杭昭真的站在佛像前,她见被世人供奉的神佛庄严肃穆,于心慌之处寻到了点心安。
原来,拜佛的人不一定是虔诚向佛之辈,是人在走投无路又或者迷茫无助时,想于世间找一点能够给自己慰藉与希望的信仰。
既然无法于悲苦尘世救己,那就求佛拜神,乞求能得到点化,苦海回身。
孟昭深知她的命路已定。
她在十八岁时就死过一次了,那束刺破暗巷的车灯是她又一新生的伊始,那时候的她意识朦胧,可能觉得这苦世真有神明吧。
孟昭也曾告诉杭昭,一个人想要得到什么,就得付出什么。
那年救她的光下,是难以窥探的黑暗,她明知不可爱上邪魔,却仍旧飞蛾扑火一次,一脚踏入从未来过的皇城,她也曾妄想占据他的全部。
她得到了,也可能是太容易得到了,才会迷了心窍跌得那么惨。
第二次见面,淅淅沥沥的雨滴落在车窗,向下滑出一道道水痕,杭声隐靠在一侧玩弄着打火机,蓝色焰火忽明忽暗,映衬他棱角分明的侧脸。
她醉了吗,应该是吧。
可是当他说出那句话的时候,她不知为何,主观上想醉一次。
“你叫孟昭?”
“我现在给你两个选择,第一,下车,我不救人两次。”
“第二。”杭声隐掀起眼睫,合上打火机,一双眸深不可测:“跟我走,之后地狱天堂,你得跟我同悲同歌。”
那就带她走吧。
她本自地狱来,又何惧再入深渊。
杭昭兜兜转转来到了寺庙一隅,百级石阶旁立一块巨石,上面赫然写着——焚世殿。
庙里有小和尚对她说,跪叩百步阶,戒嗔戒痴,焚尽世欲,方见神佛。
寺于半山,雪落片片。
陪同她来的许城冻得打哆嗦,瞟了眼百步阶,嗤道:“说不定就是唬人的,别说跪一百级了,跪到半路都吃不消,再说了你不是之前说不信佛吗。”
白雪落青丝,杭昭仰头看神殿,于风中呢喃道:“跪吧。”
兰因絮果,她便是杭声隐和孟昭种下的苦果。
一跪,愿孟昭来世平安喜乐,不入苦海。
二拜,祝她父亲能得偿所愿,再无瓜葛。
三叩,盼她此生至爱早归来,岁岁皆安。
越往上,寒风越凛冽,如锋利的刀剜过,疼痛刺骨。
跪过九十九,还差一级阶,杭昭撑不住虚弱的身子,侧身向前倒在薄雪上,始终跟在她身后的许城吓了一跳,当即冲到她身边,将她打横抱起后,匆匆离开。
只差一点点。
真是命数已定,还是神佛也不愿渡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