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吧。”绝大部分学生没见过这么大阵仗,心里又惊又怕,又不愿挪离脚底这个开门后绝佳的观赏位置。
“有人跑去通知老师拿钥匙开门了,几步路的事,门开就知道了。”
越来越临近下课点,各年级各班的学生纷纷来归还器材,门口拢聚的人越来越多,里三层外三层,人堆里的交头接耳难以忽略。
蓦地,门被人从里解锁,一个脸肿如猪,五官淤青的男生倒向人群,围观者堪堪退避出个空地,大家都使劲去辨认趴地面的人到底是谁,又是谁追在后面让他避如蛇蝎,破门而逃。
器材室紧接有步伐迈出,黑影覆落时,地面的人顿时发出嚎叫。
“辜恻?”章雨椒本站在离人群有半米距离的安全位置,但前面圈成半圆的人墙忽地后涌,她跟着往后挪撤,甫站定,抬头辨清最前面的身影不禁出声。
大多数时候辜恻都温软好说话,自矜端持,她从未见过他沉得能滴水的脸色。
一听这名字,地面趴着的人猛一哆嗦。
付晟亮也糊里糊涂,前十分钟,辜恻不分青红皂白将他拖进器材室拳脚交加,他被摔在墙上一次又一次,直到辜恻冷言勒令他把手机给他,他方醒悟过来,到底哪儿招惹了面前的病疯子。
章雨椒身材好,嫌热脱了厚实的校服外套愈显妖秾,弯腰拿排球时,领口塌下,浑圆饱满,付晟亮看呆了眼,拿手机拉近焦距,定格的角度刁钻,偷拍了三五张照片。
他趁辜恻删照片才开门跑脱。
如今被辜恻追了出来,一脚碾着脑袋。
他惨叫。
人群里的章雨椒下意识拧眉,表情刷的素冷,怔着具冰凉的身体像喘不上气似的难受。
“章雨椒……”鞋底踩人半边脸的辜恻呢喃。
下一秒,付晟亮被辜恻扯着后颈瘫坐起,面前的修罗鬼煞突然换了副面孔,低着颈,眉梁两侧拧出浅壑,眉尾压着耷落,诡戾消失得无影无踪。
相反他这副表情易碎至极,像是做了错事不知所措的小孩儿,他双腿屈着,一只膝盖抵地半跪,手指揪着自己裤腿布料说:
“对不起我不小心下手重了。”
仿佛因自己的行为陷入莫大悲伤,埋低脸自责时,连肩膀都在细颤。
付晟亮又开始犯糊涂。
这是天之骄子,男生们既艳羡又想称兄道弟的对象,现在他恭顺恳切认错,是付晟亮想也不敢想的局面,全然忘记自己前一分钟还被他按头撞墙,这会儿只在琢磨:他好像真的很无辜,他的语气、他的模样……
“你叫什么名字。”嘶哑的嗓音问。
付晟亮眼肿如球,勉强能睁开条缝,满嘴牙也像老太太似的松动,分明前不久还又恨又怕,这会儿像被煽诱,愣愣报出自己名字:“付晟亮……”
“付晟亮,我会派人送你去医院,照顾你,补偿你费用,你能原谅我吗?”
辜恻头颅愈发埋低,这分明已经伤心至悯恸的地步,唯原谅能给予他救赎。
“你原谅我好不好,原谅我,原谅我她才不会生气。”
谁生气?
付晟亮怔惘着来不及思考,便喁喁道:
“我原谅你……”
这堂体育课以混乱荒唐的方式收尾,章雨椒麻木冷硬的手脚渐渐回温。
付晟亮被抬上担架时,救护车的呜鸣噪耳,她望着车顶闪烁的蓝/灯,忽听辜恻在用一种庆幸的语气说:
“你看,他原谅我了。”
袖子被扯了扯,是辜恻指骨沾血的右手,他笑着,原来是在对她说。
“章雨椒。”
“你还是生气了吗……”
辜恻失神盯着那只抽离的袖角,五指僵得一动不动。
眼圈瞬间红了,方才那副悲伤彻骨、情绪动荡的模样,那双眼眸始终黑白分明,现在彻底沾染霞色,连下眼睑也被延烧着,未能幸免。
“没有。”章雨椒找回自己声音,她只是,震惊,害怕。
章雨椒一直畏惧暴力。
是种不可克制的生理反应。
小县城因路怒症引发了场追尾,腰圆膀粗的中年男人,从后备箱操出撬棍,使劲往前车挡风玻璃砸,一脚踹碎后视镜,双手锤打车门,撕裂的眼眶血流不止。男人怒吼,要凿碎龟缩在里边的车主,“出来啊,别我车的胆量呢!怂蛋孬种!”
鲜血,暴力……
路过的章雨椒双腿浇筑于水泥地,整具身体被万丈高空坠落的失重感裹挟,手脚一点点冰冷,最后麻木失觉。耳边似乎狂风呼啸,她鼻尖空气一寸寸稀薄,脑海有道声音在喊:呼吸啊章雨椒你呼吸。
可她忘了怎么呼吸。
直到手肘被撞了下,穿百衲衣,指尾勾着袋肯德基的男生,叼着块鸡翅。
凑近脸,五官放大吓唬她:“喂,傻啦?”
猛地灌入口空气,像濒死的鱼重回水域。她认出面前人,是那天她从古寺池水里捞出来的男生,他头发指长,不守戒,压根儿不是庙里和尚,穿的那件百衲衣大约是仅沾的一点点佛气。
怪他,自己没捞着满池硬币,今天去晚了,素包子也没领着。
饥肠辘辘的章雨椒被肉香味儿勾得咽口水,尽管她很快克制,男生犹是眼尖,“想吃么小乞丐?”
“你才乞丐。”章雨椒撞开他肩走自己回家的路。
身后遥遥传出无奈的追喊:“少爷!”
男生拔腿就跑,嫌东西碍事,把整袋肯德基塞给了章雨椒,章雨椒抱着东西,紧接又有两个身穿西服的精壮男追着跑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