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朝电话里现学现卖舅骂她的话:
“一个人把子,你算老几?”
余正海“咳咳”干笑两声,千里认亲:
“我是你老爸!”
沈今今纠正:
“你去查查户口,我跟你们不在一个户口啦!我现在改名换姓啦!”
“胡闹。钱什么时候给我?”
“清明,还得等余绍良、余绍馨愿意烧的时候。”
那么爱打爱骂的余正海,居然不生气!
“你这孩子,你妈身上不得劲儿,你回来看看。”
他有一种单纯,单纯到只学会了祈使句,只会命令人。
舅要是纸老虎,这只是个纸做的狗。
沈今今:
“你们谁死了,都不用通知我。我不会给你们余家任何人收尸。”
余正海发誓:
“我又不是不还你,实话告诉你,老街拆迁的通告,下来了!东头小卖部,已经签了协议,钱都拿到手了!我这是再抻抻,准备要补偿款加套房子。不然我住哪儿?等拆迁款到了手,我还你就是!别进了富人家,还这么小气!要不是我牵线,你能认识边总?”
沈今今对拆迁特别感兴趣:
“整天嚷拆迁,嚷了快20年。不信。”
“真的!要不我朝你借钱?哼,现在老子有底气!我连你弟都没告诉呢。给我钱,周转周转。”
这了得?
拆迁的事,不告诉弟弟?!
沈今今挂了余正海的电话,拨给余绍良。
打了三次,余绍良才接听。
那边洗牌声混着“再开一局!”的赌博声。
余绍良抽烟抽得嗓子发哑,也许是输急眼,没喝水,嗓子发干:
“姐,啥吩咐?”
沈今今很关切,很温柔:
“弟,你又赌上了?哎呀。”
可能这王八羔子真输大了,崩溃了。
余绍良本还绷着,突然撂了实话:
“姐,我马上就转运了。梭了两把大的,找到技巧了。阿龙也来了,说带我翻身!”
草!
他敢□□!
“什么□□老鼠龙的?你长个心眼儿!”
“放心吧,姐,上回要不是那帮追债的搅合,阿龙早带我重新翻身了。”
“你有空回家看看,都要拆迁了,马上签协议,需要你的地方多着呢。余正海不成器,你是家里唯一顶天立地的男人,这种大事儿,得需要你把关。”
余绍良一听拆迁,高声:
“什么?!拆迁?你消息准不准?!多少年了,只打雷不下雨,真拆?”
“东头小卖部那家,都拿到拆迁款了,说是立刻给他儿子提了辆好车。说是不能亏了儿子。”
余绍良跟吃了兴奋·剂似的:
“姐!我以前只是时运不济,没想到,我即将时来运转!”
“那是,你边哥有钱,那是他爷爷辈积累下来的。你差啥了?不过是托生在了这种扶持不了儿子的家庭里!”
余绍良神叨: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沈今今在这边偷骂:
干啥啥不行不行,鸿鹄之志不少!
余绍良兴奋地挂了电话,收音时,沈今今听见他朝牌桌喊:
“加大!加大!”
不敢想象,一个红了眼的赌徒,会给老棒子余正海添什么乱。
快到报社的路口,遇见何逢萍停在路边的小电车。
刚想着问她停在这干嘛,她就打来了电话。
沈今今没接,直接下了车。
何逢萍在和一个女人拉拉扯扯,女人手里提着一大兜香蕉。
女人先看见了沈今今,笑容热情:
“余记者!谢谢你和何老师!吃水果!钱要到了!”
何逢萍回头:
“这么巧?阿姨要送我们水果,我在家说了不要,她提到单位来了。”
去年的工钱,要回来了,女人来感谢——虽然包工只给了一半。
天很热,推让中,女人脸上的汗浸湿了领口,也泡不开皮肤上的皴皱。
失水、毫无光泽的皮肤上,疙瘩着晒斑,或者老年斑。
可能没有被这样盯着看过的经验,女人忽然朝沈今今:
“你们体面啊,我要我女儿争气,好好学习,今后也像你们这样!不要像我,活得没有尊严。”
一句话,震得何逢萍失去推让的能力,愣在原地。
沈今今站在太阳地里,不觉得热,甚至起了说不出的冷汗。
女人走了,沈今今和何逢萍坐在太阳地的马路牙子上,吃香蕉。
一大把香蕉,密密挤在一起,是肿胀的手指头。
像在出租房院子里,看到的女人握着开裂肥皂的手指头。
何逢萍自认识沈今今起,就觉得她言行跟周围人不一样,见她忽然沉默,一句话也没有,何逢萍也觉得不是滋味。
见沈今今太阳穴上流下很长一道汗迹,何逢萍掏纸巾,帮她擦了。
沈今今过了会儿,才愣回神,轻轻道谢。
“要不是你,没有今天的我。”
何逢萍扒着香蕉,忽然一句。
沈今今摇摇头:
“我撺掇你辞了职,到了报社,工资却不及你以前的岗位,后来才觉得过于冲动。以前你只需要站着,起码有冷风吹。现在虽然听起来体面,却要你四处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