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续道:“素闻清阳真人有乃师之风,想必也是剑道卓绝,不若让我们开开眼界。”
这话咋听没有任何不敬,但只有山上仙门弟子才知这些话中的陷阱。
山上有门有户的修者,自小修行起便要起心誓,毕生都要遵循一条明文规定:
除降妖除魔外,不可在外卖弄才学;若违之,则不敬师门,不重道;不重道者,其必遭反噬,身堕邪魔。
但辛垣城主是个凡人,他不知这个规矩,甚至满眼期待地等着聂纯上台。
第一个说话的人和杨惜婉也是借此,让聂纯左右为难,等着看她的笑话。
她若答应上台,便是违逆道;若是不上台,则是显得自己心虚,没有什么能耐。
聂纯挑了挑眉,正待开口,就听见榴允的张扬声音响起:“想看我剑主的身法,你们也配。”
接着他已腾身飞上台,傲然笑道:“我吃点亏,让你们这些蝼蚁开开眼界。”
少年红衣,手挽赤剑;眉目如画,长相乖巧,然其额间的菱形印记,平添三分狂傲。
一如他狂傲的话语,持剑一挥一点间,赤光流转,剑威倾城,气如山崩地裂,意如摧城蹈海。
好些人受不了这凌厉的剑气,从座上滚落在地,嗷嗷叫唤。
江蓠也极力扶住郁华真,为她注入灵气,稳住心神。
元婴境界的杨惜婉被这剑气侵扰,她筑起护身灵气,强撑着没有跌下去。
但仅一瞬,她的护身灵障就被剑气割破,嘴角不可抑制地淌下一缕血。
她心中骇然,只是一个剑灵而已,就有这么深厚的修为。
那么她本人呢?杨惜婉不敢想。
辛垣衡与聂纯合无言离得近,受他们灵力影响,没有受到波及,也没感到什么不适。
不知道多久没有这般持剑了,强大的剑气灌入榴允的识海。他身体里的每一处穴道都在叫嚣,仿佛张开大口,贪婪地吞噬着这威力巨大的剑意。
剑意汇集所过之处,慢慢烧起心火。
榴允浑然忘我,额间的菱形灵印鲜红如血,一招一式,都发挥出最大的威力。
察觉到他的不同寻常,聂纯捏诀,丢出一个罡气罩住这将被煌熠剑摧毁的城主府,她飞身过去,手按在他的剑柄上,一指点上他额上的菱形印记,令道:“榴允,收剑。”
清冽剑气注入额间,顺着鲜红的菱形额印,流入识海,如清风沁入,吹熄他心田的燎原大火。
榴允神思瞬间清明,思及自己刚刚险些又闯了祸,头一垂,自责道:“剑主,对不起。”
“你……算了。”聂纯想说,他应当是还未与煌熠剑完全契合,才会如此失态。
但是看他一幅自责的模样,反令她什么也说不下去。
她扬手一挥,每张桌案上都出现一颗灵丹,“我的剑灵顽劣,误伤了诸位,清阳在此向大家赔罪。此枚灵丹可助诸位精进修为,一点谢罪礼,还望海涵。”
四周响起‘无妨’‘没事’‘清阳真人客气了’的声音。
聂纯摸了摸剑灵的头,牵起榴允的手,带着他走回席位。
杨惜婉看着他们的背影,心底的厌恶和嫉妒越发的强烈。
聂纯和她的剑灵有多厉害,她就有多讨厌这个女人。
她怎么敢,怎么敢拒绝他们太微宫光风霁月,皎如皓月的虚怀上人。
为什么?凭什么?
凭什么她一直只能抬头遥望、痴心妄想都得不到的,却被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拥有的聂纯,如此轻易拒绝。
杨惜婉捏住灵丹,手指用力握拢,捏成碎末。
不知是被煌熠剑气影响,还是自责险些酿成大祸,榴允之后变得安静无比。
其他人惊魂未定,哪里还敢再说什么。
辛垣衡就更不敢说什么了,等众人平复之后,连忙命人呈上了关于‘嫁衣喜鬼’的画像并一些资料,对大家简要说清情况。
“诸位手中拿到的,是我命画师从目击者口中叙述里所画下的,虽然面容有些不一样,但可以肯定的是,嫁衣喜鬼每次出现,都是穿着同样的嫁衣。且每次出现的地方,无一不是接亲回新郎府上的路上……她是有针对性的抓走新娘……”
有人问道:“敢问城主,可知这喜鬼来历?”
辛垣衡被问住了,摇摇头,他抱拳道:“这我确实不知,还得烦劳各位仙长、英雄前往调查。”
听完辛垣衡的叙说,晚宴也就此结束。
回到住所,聂纯看着桌上的画像,手指汇聚‘溯源秘术’,轻轻触了上去。
画像虽不是真人,但纸上传来的浓烈的绝望和恐惧,瞬间窜入聂纯的心底,就像潮水一样,立刻将她淹没。
关于绝望,她看到的是:
泥瓦矮屋内,少女哭着被妇人逼迫穿上鲜红嫁衣。
红绸堵嘴,红绳敷手。
被众人绑着抬上花轿。
关于恐惧,她看到的是:
大雨倾盆之时,花轿被抬到悬崖之上。
悬崖前有方祭台,巫师模样的人在祭台前振振有词,他身后跪了一地的村民。
等巫师念完祝语,手一挥,四名轿夫合力将花轿推下悬崖。
暴雨之中,村民们齐声大喊:“西汐村献上新娘一位,求龙神今年夏天少降点雨,保佑我村不再受暴雨洪灾。”
花轿之内,被捆绑的少女,瞪大眼睛,随着摔得粉碎的轿子重重跌进悬崖下的深潭。
豆大的雨打在脸上,刀割似的疼痛。她的身体像红色的雨珠一样,迅猛砸入潭水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