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鸟雀从林间略过,暖阳铺洒在狭长的山路上。
这段路宿砚走过千万遍,每次都是独自一人,他从没想过,有朝一日,还能带着叶汝锦一起过来。
“锦儿,我们到了。”
他把人小心地放下来,这处小山头背着林荫,很是幽静。两人摆好祭祀用的果品,给他的父母、舅舅上了香。
宿砚忙着清理坟前的杂草,叶汝锦想上去帮他,被他制止:“锦儿,你站那里就好,这里长了些荆棘,你离远一点。”
叶汝锦很听话,揣着手站在一旁,闲得无聊,望着坟冢上錾刻的字样,找他说起了话:“宿砚,你的父母是怎样的人啊?”
他手上割草的动作顿了一下,昂首看她:“你想知道?”
他从来不说,只是因为没有人问过。
叶汝锦认真地点点头:“你给我讲讲吧,我喜欢听你说话。”
少年回想了一阵,缓缓开口:“我爹曾是边防禁军的百夫长,十年前,因为那场清扫蛮夷的战争,我父亲牺牲了,是我娘独自带着我,她身子不大好,没过几年就病逝了。后来,我就被带到了舅舅家,舅舅教我打猎,供我读书,我很感激他......说起来,还是因为你,我才能让我舅舅在此安眠。”
说这些话的时候,他的语气平静得就像在说别人的故事。
“因为我?”她疑惑地问道。
宿砚注视着她:“你忘了么,我第一见到你那天,你给我一袋碎银,后来......我给我舅舅置办了后事。”
他说得云淡风轻,叶汝锦听完,不由得皱紧了眉:“这样啊,早知道,我当时应该多给你一些的。”
她直率的反应,让宿砚心头一暖:“锦儿不要这么说,你给我的已经足够多了。”
叶汝锦后知后觉,又才想起,他那时年幼,又亲历亲人一个个相继离开,这种事若是发生在自己身上,她不知道该有多绝望。
她语带歉意:“宿砚,我不该和你说这些,你......会不会很难过啊?”
他割下最后一丛野草,将匕首收了起来,温声道:“不会,这些事早就过去了。”
他站起身,直直地望向她的眼底,深色的瞳孔恍若幽深的湖水:“锦儿,你愿意陪我来这里,我很开心。”
叶汝锦被他深沉的眼神吸引住,一时竟忘了回应,抬着一双水眸回望着他。
透过他的眼眸,她看到了另一个世界,里面倒映着自己的身影,仿佛天地间只剩下了她和他两个人。
叶汝锦突然生出一种想要了解他的冲动,她目光灼灼地看着他,言辞恳切:“宿砚,你以后如果有什么不开心的事,都可以与我说。”
“好。”
......
这是叶汝锦最快乐的一个年节,和往年不同,她不用为了省亲在路上奔波,待在叶府的每一天,都完全属于自己。
而且,她有了一个绝佳的玩伴。
宿砚聪明、好学,她不仅教会他下棋,还教给他一些绘画技巧,两人在家对弈或是作画,偶尔天气爽朗,宿砚还会陪她去放纸鸢。
某日,她突然想荡秋千,他也替她寻来木材,亲手给她做了一架,挂在院子里的大树下。
和他待在一起,她什么也不用考虑,只需要说一声,他都会替她安排好。
这段日子,小两口过得很是融洽,苏婉和叶兆海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对这个女婿也愈发满意。
街上的积雪已经融化,昭示着凛冬散尽,春日将至。
年元夜,街上鱼龙舞,花市灯如昼。灯伎行歌,仕女如云,满街珠翠暗香浮动,这便是瑞安城最为热闹的上元灯火节。
这也是为数不多可以男女同游,互赠信物的日子。
叶汝锦手提精巧花灯,和宿砚行走在街上,小摊贩聚集在道路两侧,每当遇到有趣的小玩意,她就驻足赏玩一番。
宿砚与她隔着两步的距离,人潮汹涌,他一直在身侧护着她。
叶汝锦去买梅花糕的间隙,宿砚正巧站在一个贩卖女子饰品的摊位前。
“这位客官,给你家娘子买根发簪吧。”摊贩热情地招呼他,他这才将视线转移至眼前的小摊上。
眼前是整齐摆放的一排珠钗、玉簪,还有金光闪闪的步摇,琳琅满目。
倏然,一支白玉簪子吸引了他的目光,上头点缀着玉兰花枝,垂下两簇细细的白玉串珠,整根玉簪透着奶白色的莹润光泽,娇俏动人。
他心念微动,将这支玉簪买了下来。
宿砚将玉簪小心地揣在怀兜里,走上前去,叶汝锦还在古玩摊徘徊着,见他来,她饶有兴致道:“宿砚,咱们去算命怎么样?”
她指了指不远处的算命摊,还未等他回应,她拉起他的袖子,将人直接拉了过去。
“先生,给我算算吧。”叶汝锦笑盈盈道。
算命先生身着一身道袍,鹤发长髯,颇有几分世外高人的风范。他微眯起眼,给叶汝锦算了一卦,看完卦象,他徐徐开口:“小友生于富庶之家,又身负奇才,想必是年少有名之人。”
叶汝锦本以为他能说些新鲜的词,听他这么一说,顿时失了兴趣,瑞安城认识她的人也不少,这些话,难保不是他早就知晓的。
又听他言:“你本该是一生和顺的大福命格,可惜,这凡俗间自有微尘相扰,小友的命运也会受到波折。”
宿砚上前问道:“先生,她会有什么波折?”
事及她的命运,宿砚的脸上显出一丝焦急。
老者抚了抚胡须:“莫急,莫急,福祸总相依,终有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