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予舟此番过来,是为了将谢湛引荐给叶汝锦。
谢湛是姑苏谢家的三公子,谢家是姑苏城最大的生丝原料供应商,他家不仅能从乡间邻里处收购蚕丝,还在城外栽种了几十亩地的桑树,专门用来养蚕。
谢家几代人在种桑养蚕上不断深耕,自是有一番独特的养蚕绝技。过去,谢家祖辈从番邦引进了一种特殊桑树种,培育出奇特的三眠蚕,只需三眠便能吐丝,极大地缩短了结茧的周期。
比起寻常的四眠蚕,三眠蚕能够吐出更粗更强韧的蚕丝。用这种三眠蚕丝制成的生丝,便能织出更轻更薄的轻纱,这种特制的绡纱专供京城的贵人,寻常人千金难求。
姑苏城织绣行众多,桑蚕丝的供应总是供不应求。谢家的生丝原料质料最为上乘,在姑苏城的织绣行里很是吃香。
因此,有不少织绣行想要与谢家攀上关系,但谢家的门楣岂是所有织绣行都能攀上的,整个姑苏城,只有少数几家能够得到谢家的供货。
洛予舟与谢湛自小结识,这才能将谢湛这位大忙人请来,为叶氏布庄牵线搭桥。
谁知还没和叶汝锦说上两句话,那小姑娘便先行离开,把他俩给晾在这里。
洛予舟抚了抚额,无奈道:“我这个表妹是家中独女,从小被我姨父姨母给惯坏了,性子是骄纵了些,让你看笑话了。”
谢湛脸上的浅笑未褪,语气里难掩对叶汝锦的欣赏:“如今谁人不知,是叶姑娘将棉麻织布机改良出来,她凭一己之力,便能将棉麻布匹的价格降下来几成,让多少穷苦人家也能制上衣裳。这等心思玲珑、又心怀大善的人,有点小性子也是无妨的。”
听着好友对表妹的不吝夸赞,洛予舟颇有些与有荣焉,他爽朗地笑道:“走吧,带你进去看看店里的绣品。”
叶汝锦见洛予舟进来,亲切问道:“表兄,你今日怎么不带嫂子过来?我还想跟嫂子说会儿话呢。”
“你嫂子还在府里,说要亲手给你做梅花糕,过一会儿便会过来找你了。”
洛予舟已经成亲,表嫂周筱芝与叶汝锦的关系很好,是叶汝锦在姑苏城唯一的玩伴。
“嫂子对我真好。”
闻言,叶汝锦抿唇一笑,清亮的水眸弯成两道月牙。
谢湛将店里的绣品看了一圈,移步过来时,恰好看到叶汝锦脸上温婉的笑容,如冬日里的暖阳般和煦动人。
“锦儿,这便是我前日与你说过了,谢家三公子谢湛。”洛予舟这才正式将谢湛介绍给叶汝锦。
叶氏布庄的生意刚刚起步,叶汝锦现下正愁寻不到稳定优质的货源。得知他家就是姑苏城最大的生丝供应商,叶汝锦很是欣喜,看向谢湛的眼神也充满了热情。
与谢湛一番交谈下来,叶汝锦在谢家定下了一批原料。
此后,叶氏布庄在苏家族亲的帮扶下,逐渐在绮罗遍地的姑苏城扎下了根,生意蒸蒸日上。
一年后。
夷族与大乾鏖战至今,已经过去了足足两年有余。
上个月,从边关传来捷报,镇国侯卫震亲自率领十道雄兵,举旗反攻夷族,首战告捷,目前已经收复了边关十二座城池。
如此振奋人心的消息很快传遍了大江南北,大乾朝的子民无一不为之欢腾。
所有人都期盼着,若是能顺利将西南一带的失地收复回来,所有流民都能够返乡,再也不用在别处颠沛流离。
又是一年初春时节,莺飞草长,暖日当暄。
已经到了酉时,洛府已是高朋满座,欢声笑语不断。
洛予舟和周筱芝的孩子于年前出生,今日正是这位小少爷的百日生辰宴席。
宾客纷至沓来,偌大的庭院里,糖缠簇盘,十菜五里开桌,热闹非凡。
叶汝锦一家踏入洛府门槛,被安排在一张红漆木桌前落了座。
一桌人都是苏家的族亲,还未开席,叶汝锦礼貌地和这些长辈们搭着话。
闲谈的间隙,她忍不住朝周围看了看,不知为何,她总感觉有道视线,若有似无地缠在她身上。
一旁的苏婉问道:“锦儿,你在看什么?”
“没什么。”叶汝锦摇摇头,转眼一瞥,竟看见谢湛的身影。
谢湛坐在两桌以外的位置上,见她望过来,冲她温煦一笑。
他长得清隽正气,眉眼间和那人有两分相似。
又想到宿砚,叶汝锦的双眸有些失神,手中的筷子搭在碗沿上,发出“叮铃”的清脆声响。
苏婉坐在她身旁,早已注意到那边的谢湛,又将叶汝锦心不在焉的举动看进眼里。
她踟躇着在她耳边低语:“锦儿,你对谢家那三公子,是什么想法?”
叶汝锦堪堪回神,疑惑地拧起眉:“阿娘,你在说什么?”
苏婉凝神看着她,意味深长道:“那谢家三公子几乎每日都往咱们布庄跑,是个人也能开窍了,也就是你这个榆木疙瘩脑袋,到现在还看不明白。”
叶汝锦认真思索一番,这才恍然过来,她娘是误以为谢湛对她有意了。
她语气淡了几分:“阿娘,你可别这样说,最近谢公子常和表兄一块儿过来,是为了和我谈生意。”
她说的是实情,近日她与谢湛,还有洛予舟、周筱芝三人常聚在一起,是因为洛予舟提议去京城合伙开一间布庄。
姑苏遍地绮罗,织绣行更是多如牛毛,苏家和谢家在姑苏城已经是枝繁叶茂,树大根深,族人只需要将自家生意稳固下去,便可以高枕无忧。
洛予舟和谢湛不甘心留在姑苏城,继续受祖辈的荫蔽闲散度日,而是想要去那最为繁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