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听芸原本就因着薛文旭的话而心生忐忑,小丫鬟又如此莽撞,心中警铃大作,当着薛文旭的面,不肯落了下风,强忍声斥道:“缘何这般莽撞无度?还不下去!”
薛文旭听完听芸的话后,笑意浮现在唇畔,见小婢女如此慌张,心知事态如他所设,不由得笑道:“拦她做甚?堵住她的口,便能当无事发生?阿芸,你何时也学会了自欺欺人?”
那小丫鬟因急奔快走,呼吸变得粗而不匀,喘息着对听芸急急道:“江……江侍卫……他路过门口急说,殿下遭遇刺杀,下落不知,生死不明,请郡主速去齐王府求救。”
话毕,孟听芸神色骤然一黯。
随即“腾——”地一下站起来。
“你说什么?殿下发生什么事了?”
“奴婢……奴婢也不清楚,只看到柴侍卫纵马追出去,天色太暗,看不清情形,接着江侍卫便抓住奴婢让告诉郡主速去齐王府求救。”
小婢女张皇失措,忙不迭将事情告知。
下落不知……生死不明……
他今日进宫,并未带多少侍从,以他的功夫还能被劫走,定然是中了算计,甚至是受了重伤……
皇城根脚下劫杀亲王,有这个胆子和这个本事的没几个人,太孙授意,薛文旭出谋划策执行。
甚至……
她不敢细想这其中的算计。
听芸的身形倏地晃了晃,猛然扶在小丫鬟身上方才稳住身子,立即同小丫鬟道:“速让翡翠去齐王府报信!”
小丫鬟令命转身出去,听芸回头瞪了眼正好整以暇品茶的薛文旭。
“是你!”
“是我。”
薛文旭并不否认。
“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哦,也是,你应当是没见过我这幅面目的。如我这般,晋王殿下也不遑多让,阿芸,赵瑭他可不像你看到的那般清正刚直,你可别被他骗了还对他死心塌地。”
听芸自知失态露怯,下意识捏住袖口,强自恢复些许镇定,问道:“你到底要如何?”
她并不相信他说只要她退婚他就会放了赵瑭,这也许是他目的之一,但绝不会是他唯一的目的。
她在心中忖了忖,要如何才能用自己的力量帮到赵瑭。
私心希望赵瑭能平安无事回来,让薛文旭的计划落空。
被她这么瞧着,薛文旭心中酸涩蔓延难言,颔首掩盖眸中狠戾,告诉自己尽量不要在听芸面前面目太过狰狞,唯恐吓着她。
听芸是他此生唯一的执念,是他真正爱过想要弥补的女人。
哪怕听芸现在为赵瑭担忧也属正常,她本就是个良善之人,何况她确乎与赵瑭定了亲,将他当做自己人。
他调查得一清二楚,听芸从始至终未将是婚事放在心上,从赐婚圣旨下到如今,她从未为这桩婚事筹备过什么,连婚服彩绸都未置办过,全心忙着旁的事情。
只要听芸还没爱上赵瑭,他便还有机会。
无论如何,他都要得到听芸。
薛文旭的语气极为温和柔软,他答道:“我方才已同你说了,你进宫向陛下陈情,说你与我旧情难忘,求陛下收回这桩婚事,同我重修旧好,赵瑭自会活着回来。你放心,一切后果有我担着,陛下绝不会怪罪你。”
“你做梦!我与你此生,绝再无可能。”
厅内气氛渐渐变得毛骨悚然,充斥着令人难耐的阴冷。
薛文旭冷冷地问:“他一个废弃孽种,心思诡谲的伪君子,到底哪里比我好?”
“他自是比你好上百倍。”
听芸无心与他拉扯,“你在此处脏了我的地界,要么自己走,要么我让人将你赶出去。”
“呵。”薛文旭轻笑出声,缓缓起身。
和离不过数月,他竟变化颇大,比之从前更加深沉难测。
数月之间从六部行走历练骤升任侍郎,这越级晋升的速度,也实难服众,听闻,他手下养着御史台几位酷吏,凡事不顺他意的,通通参本缉拿。
“不急,我等着你来求我。”
薛文旭掸袖离开,走到听芸身旁,还不忘同她道:“哦对了,晋王殿下身边那个叫江风的侍卫,有个哥哥叫江岳,为晋王殿下掌着臭名昭著的鹰司,当年孟将军骁勇善战几无败绩,却突然战死望漠岭,接着晋王就接管了北境军,你没想过其中的蹊跷么?他娶你,不过是为了收拢老臣之心罢了。”
孟听芸摩挲着袖口,脑海中一遍遍浮现当年的混乱,却并无甚清明的思绪,只是望着不远处的烛火风光。
鹰司是做什么的,她并不清楚,只听闻过这是个杀人如麻刑人如恐不胜的衙门,至于衙署在何处,也很少有人知道。
这个衙门无孔不入,今日夜深夫妻枕畔的对话,明日便有可能出现在陛下案头,拘人无须官印文书,有便宜行事之权。
是以人人闻之色变,极不耻鹰司之人。
可她从不知,鹰司的掌领是何人。
当年爹娘及兄长战死,真与鹰司有关吗?可鹰司这么做目的何在?自断臂膀自毁长城?
爹娘对赵瑭有抚养之义,他不应该会害爹娘。
“你少挑拨离间,我与殿下之间,无须你来置喙。”
薛文旭眼中浮现一抹郁色,她也曾这样相信过他,不过很快被狠厉取而代之。
那又如何,听芸迟早都是他的。
薛文旭走后,听芸木然站了半晌,心中思绪万千,却理不出一个头绪,一会儿是赵瑭冷峻刚直的神色,一会儿又是薛文旭方才的话……
她理不清楚,心中有个更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