滋味,不是帕乔莉这样天生坏种的人都品味不出来。
最后,德思礼夫妇实在无法忍受邻居的指指点点,连夜把帕乔莉绑上了车,打算来一招祸水东引,将她送往康沃尔郡的一家寄宿学校。但霍格沃茨的猫头鹰大军就像在她身上安装了GPS似的,一路南下追了过去,最后在布里斯托郊区撵上了他们的车。一同撵上他们的还有一名头发油腻、脸色阴沉的男教师,好巧不巧,那居然是她母亲佩妮童年时代结下的仇家。
母亲的仇家显然比母亲的丈夫要高端大气得多。当父亲从抛锚的车里端出木仓支时,那人只是冷淡地挥了下手里的小棍,就像在赶跑一只蚊子似的,父亲手里的木仓管就变成了两条长蛇,吓得他哇哇乱叫。
“你、你这个无耻的——!”
佩妮瞪着那名叫斯内普的教授,捂着胸口,爆发出一串激烈的咒骂。
后座上,被绑着手脚的帕乔莉目睹了这一场景,最终还是没忍住,很缺德地笑出声来。
他们竟然让母亲的童年死敌来做她的领路人,这个叫霍格沃茨的学校做事真绝,堪称混乱邪恶,她非常欣赏。
帕乔莉放任自己沉浸在回忆中一小会儿,然后以一种过来人的口吻,转头叮嘱那和自己是同类人的表弟:“对了,过两天霍格沃茨来信的时候,家里可能又要一团糟。我不敢保证我爸这次能乖乖坐在家里,不会把你绑上车带到什么地方去,你最好有个心理准备。”
两年前那场闹剧显然也给哈利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因此他一听帕乔莉的话,立刻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可是——那怎么办?”他焦虑地把身上穿的达利的旧T恤的袖子扯得长长的,又让它自动弹回来,坐卧不宁的模样就像一只惊恐的兔子:“这两天佩妮姨妈总在我面前念叨石墙中学的事,我感觉他们这次是铁了心不想让我去。”
“他们强留也没用,放心。”和哈利比起来,帕乔莉显得相当没心没肺,“就算逃到天涯海角去,霍格沃茨也会把你抓回去上学的。”
“……听起来不太像好话。”哈利说。
帕乔莉讲话不好听,胜在直白实在,哈利虽然嘴上不留情面,心里却得到了真切的安慰,高悬了几天的心脏也沉甸甸落了地。今夜,他难得结结实实地睡了个好觉,然而帕乔莉却没有这份福气了。凌晨五点,她从发烫的梦中醒来,熟悉的眩晕像一张网从天而降,笼罩在她的脑袋上。那个女孩又出现在自己的梦里了。帕乔莉冷汗沁沁地坐在床上,单手撑着汗湿的额头。自她有记忆以来,有个陌生的女孩就会时不时地出现在她梦中,她留着长长的红棕色头发,长得像个精灵一样瘦小,眼珠极大,整个人看上去像一只蜻蜓。她不知道对方叫什么名字,现实中也从未见过这号人物,但她隔三差五地就会入梦而来,强迫她看一只水晶球。每天夜里水晶球中都会显露不同的画面,巧合的是,那些画面中发生的事在接下来的现实中也全都一一实现了。帕乔莉惊讶地意识到,通过与女孩梦中相见,自己似乎也在无意间拥有了预言家的能力。
女孩不曾告知她自己的姓名——鉴于从她的水晶球中显露出来的坏事占绝大多数,帕乔莉便擅自称她为卡珊德拉。【注1】
和一个天生的预言家在梦中相会,这听起来像个童话故事的开头,但其实帕乔莉并不怎么想要见到卡珊德拉,原因无他,只是每次在梦中见面时,她都要被卡珊德拉消耗掉大量能量,第二天难免萎靡不振,遇到特殊时刻,她还会因此发烧。而她的预知力也并不万能,因为未来不是线性的单一发展,而是许多偶然因素互相影响之下的结果。如果把每个人每一个的决策和行为都绕上一根金线,那么未来就是这些金线缠绕交织后织就的复杂图形。只要其中一根线被变动了,整张图呈现出来的画面也会被完全改变。有时,一个小小的举动也会改变整个世界的走向,帕乔莉曾在这上面吃过亏,之后便立下了非必要不干涉的原则。
未来是偶发的、变幻莫测的、难以捉摸的,卡珊德拉想让她掌握的就是如何在偶然中发现必然。她似乎费尽心思想要让帕乔莉成为合格的预言家,但帕乔莉对此恐惧厌烦得很,一心只想逃离。
今夜也是同样的情况,卡珊德拉又一次找上门来了。只是今夜,从她的水晶球中透露的消息内容量大又十分隐晦,帕乔莉在梦中看得一身冷汗,醒来时倒是忘得差不多了,只知道从这一年开始似乎有件巨大的灾难正在酝酿成型,而风暴眼的中心,此刻就沉睡在他们家中。
是哈利吧,帕乔莉捂着额头想到。
一定是他,不会有别人了。哈利·波特——大难不死的男孩,魔法界的救世主,打败了“那个名字都不能说的男人”的婴儿。在麻瓜世界不会被人多看一眼的普通小男孩在另一个世界却是绝对的明星,而一直被父母瞧不上的姨父姨母也是货真价实的有识之士,并且还是战争英雄。帕乔莉刚入校的时候,听闻这些故事,又对比起父母颠倒黑白的说辞,只觉得实在丢人。她甚至不好意思在学校说自己和哈利是亲戚关系,因此这两年间没有人知道她与“救世主男孩”之间的渊源。不过,不需要什么名声赫赫的表弟,帕乔莉自身已是个足够能惹是生非的家伙。她不知道当哈利入学、大家知道了她和哈利的亲戚关系之后,她在学校里的口碑是会有所提升呢,还是变得比以前更差?
帕乔莉抬头看向窗外,天空已浮现出一片灰白。
夜晚即将结束,这个时候再试图入睡也没有了意义,帕乔莉看了眼床头的时钟,翻身下床,来到书桌前坐下。她摊开笔记本,试图把梦中看到的预言写下来,然而水晶球里的内容早已随着她的冷汗一起流出脑袋了,她此刻是一个片段也回想不起来。眼见窗外的天空越来越亮,树梢上也响起阵阵鸟鸣,她干脆把笔一抛,不打算再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