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谷主你打算怎么办?”南熹皱着眉头,问得焦急。
夜风却沉默不发。
南熹刚想再问,却突然意识到似的惊道:“你早有预料!”
她将声音压得更低,凑近夜风继续说道:“你一直都知道他们祭你真正为的是什么。煞日成立这三年,你每一年的清明都盯着他们,如果不是知道他们的真实目的你不必如此。”
“平常人想到这个术法,大都会凭直觉认为布阵的人是为了神力,可你还活着!你没有必要为此担忧,以至于每年都去盯着。”
夜风冲着她笑了笑。
“等等,或许还不止于此。”南熹神色又变换几次,“轩城每年清明必下雨,只有今年是个例外。就算是担心夜陌他们通过阵法得知你还活着的消息,你也没有必要每年都亲临现场,因为一定会有一场雨,这个术法根本不可能成功!那你为什么还要去呢……”
“你……认识他们?不仅是认识吧?你的姓……”
夜风倒是没有否认,只是耸耸肩,“我只是懒得改了。”
见她有所回应,南熹又试探地继续,“我听公子说……这个祭亡神的术法常人无法得到,也不可能知晓,只记载在你们幻灵的《灵史》之上……谷主,华谷那几个长老又是如何得知的?”
“你既已发现今年清明无雨,那定然知道今年的术法必会成功了,那又为何不前来?别说什么被拦住的话了,你自己信吗?”
南熹紧盯着夜风,等着她回答。
后者神色吊儿郎当的,“你一口气问这么多问题,是想让我回答哪个啊?”
“全部。”
夜风笑出了声,手指在桌上缓缓地敲了两下,声音随着这两声敲击慢吞吞道:“这样啊,那我回答下一个。”见南熹急急忙忙又想张口,她又一字一顿地补道:“不能重复。”
南熹还没吐出来的这半句话生生停住,把她卡个半死,她真是无言以对了。但又不能真的无言,自家谷主不地道,那就能逮到什么是什么吧。
她张口闭口好半天,才找到个不算太吃亏的问题,“你昨夜不来,他们就算是知道了你还活着。你本来是想瞒着的吧?怎么又突然不想瞒了?”
可南熹忘了,不管是什么问题,扔到了夜风头上,她就偏能让问问题的人吃这个亏。
“是,懒。”
还真是……言简意赅。
不想瞒了,懒得瞒了。
得,又等于白问。
南熹还不甘心,“你是不是本来就没打算瞒着他们?每年前去断崖只是为了——”
“小二!”夜风生生打断她,举着那杯酒冲跑堂的抬了抬,笑道:“你这好酒啊,闻着真香!”
夜风本只是随便搭句腔,也算是劝南熹放过这个话题,没想到那小二应承得倒欢,堆着满脸笑意快步过来,朝南熹和她小小行了个礼,说到:“南长老,你这位朋友可是好眼光!”
他看向夜风,“客官,这可是竹叶青哪!”
这酒的名字一出来,夜风明显惊讶,眉梢一挑,嘴角微微向上扯了扯,“竹叶青?”
“是,竹叶青。青尘的竹叶青,全轩城可只有我们家卖!您错过了可是喝不到的。”这小二边神情激动,唾沫横飞地讲着,边抬手指向酒肆对面的青尘。
夜风来时匆忙,没有注意到,这孙记酒肆竟然就在青尘的对面。
轩城两大青楼之一的青尘,她当然是知道的。
青尘以雅闻名,各处都装饰得典雅古朴,颇有韵味。其中女子姿态万千,但多以才情侍众,卖笑承欢之事全凭自己心意。
青尘时日已久,如今的主人是一位女子,名叫青梵,人称青姑。去青尘的人十有八九都是为了她。
但这位青姑属于前者,卖艺不卖身,性格又温婉,喜静。平日里总是坐在青尘一楼离门口近的琴案旁,日光从门口撒进,斜斜地照在她的琴上,她就这样迎着门口川流不息的人流,借袖间的清风拨弄琴弦上的柔光。
轩城人总为此景前去,哪怕只是在其中品茶饮酒之际能觅得青梵几分低眸浅笑,他们也觉得是值了。
与青尘相对的是红尘。
这家青楼开得晚的多,处处都与青尘相对,当初这名字就是因此定下的。
她们的掌事人是个体态臃肿,满脸厚重脂粉的中年妇人,令旁人称己为红女,硬是扯了个“青姑红女”的名势,却处处又看不惯青尘作派,最常说的就是:
“都是出来卖,何必说的那么好听?显得别家俗气。”
这红尘与青尘分立轩城市井一东一西,红尘处处红妆点缀,处处都有女子搔首弄姿扭捏作态,处处都听得女子千娇百媚迎着“公子公子”。
“是,我们俗。”红女倒是毫不避讳,“可这世上本就是千百俗人,万种俗态,哪有那么多作来的高雅?”
红尘每日叫嚣着不相往来,青尘却从未作过理会。二者就这么在这市井的东西两面不分高低地并存着,也有些年头了。
“三长老慢走!”
夜风听着那小二滔滔不绝讲那青尘独有的竹叶青如何只与这家店卖的当上,抬头朝对面看了一眼,恰看到金莫被两三歌女搡着踏出了青尘的门,也听到了这么一声。
金莫似是喝了些酒,走路略有些飘浮,却毫不影响他与两侧歌女调笑。
一旁南熹冲夜风感叹道:“金长老真忙。”
明明昨夜里还忙着布阵祭神,那么晚了家也不回,竟在青尘蹉跎到这种时候了。
夜风也跟着她摇头叹息,一脸佩服地也叹道:“他每日夜里都这么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