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场面一度尴尬。
夜风一时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只恶狠狠地回瞪九相无辜的大眼。后者依旧满脸无辜,而双露头也不回地站在原地装死,夜风眼角抽了又抽,只觉自己摊上了一群捅了事后事不关己,眼巴巴等着她擦屁股的十八代祖宗——虽然说算起来确实是祖宗。
她目光在几人间辗转,最后无奈轻咳一声,正要开口。
“——我娘在哪?”
竟是龙阙自己先张了嘴。
九相恍然似的,“噢对对对,这边、这边……哈、差点忘了正事了……”
尴尬的气氛稍微散去了些,但九相言语间明显没了刚刚的热情,神色也有些复杂。
——这样的反应也正常。
毕竟作为幻灵,九相双露他们被镇在这终日不见天光的地方已经好几百年甚至几千年了。他们的灵魂去不了冥域,也没办法投胎转世,只能在这里空空耗着,等着下一个后人的尸骨。
有些时候,他们也可以放出几缕灵力去到日月湖之上的地方,就像几个月前顺走酒葫芦,又在龙缚他们面前拐走夜风一样。不过多数时候他们都不会如此,一来不想引人注目,二来——
到湖上去做什么呢?努力地挤出一点灵力去感知他们已经离开的世界……又有什么意义呢?
他们已经死了千百年了啊。
而这一切的祸首无不是历代天帝。
要说他们心里没有恨意……那是不可能的,虽然时日已久,仇意渐淡,但也难毫不在意。
纵使心知肚明起码他们的死与眼前的龙阙无关,可“天帝”这两个字一出,他们还是很难神色举止如常。
九相边往前走,边给他指路,“十三的话,还要再往前。”
余中君之后的每一代幻灵都拿数字加名字来互相称呼,只有双露稍有改变,这家伙觉得“二”用到名字里难听极了,才给自己换成了“双”。
“那我娘……”
龙阙话说了半句,但其他人都明白他什么意思,神情变得有些尴尬。
他想问,既然是起名字,那为何他娘就是这么一个分外扎眼伤情的“妾”字呢。
“……”
还是九相对他解释,他娘没给自己起名字,为了称呼方便,他们就干脆拿她生前“妾”的身份来称呼她了。
他声音越来越小,最后还补了一句——
“我、十臣还有八公名字都是这么来的……”
虽说他这解释合理,但龙阙脸色还是沉了下去。
夜风和双露走在最末跟着他们继续往前走,她四处打量,没看见伍君和其他人,倒也没觉得奇怪,她和双露九相心知肚明,伍君他们是不想见身为天帝的龙阙,她理解,就也没多说什么。
只是凑到双露耳边问了句:“他们知道他是来干什么的吗?”
人形的双露和夜风差不多高,面相稚嫩,声音清亮,比起青年,看上去更像个不经世事的小少年。他听到夜风这话,目光慢慢挪到夜风脸上,神色未变。
“猜到了。”
他知道夜风问的是伍君他们是否知晓龙阙此行的目的,也不思考片刻,就干脆地给了答案。
双露说完这话,忽而变作鹿身继续往前走,夜风觉得那蒙蒙的鹿眼里似乎有一丝若有似无的悲悯,头顶还传来一声低低的鹿鸣。
他们都知道龙阙是为了什么,也都知道他所做的一切都是无用功。
可能这让他们这些游荡徘徊世间良久的孤魂们想到了什么,早已冰凉的身体里不约而同地涌出了复杂难言的情感。
耗费在路上的时光并没有他们想象中的长,转眼间就到了。这大概是这处洞穴内空间最大的地方了,但入眼挤满了那么多的白骨,还是让人觉得有些挤。
这地方方方正正,仿佛天然为他们而生的一口棺椁,把十几缕魂魄严严实实地扣了好多年。
四面八方的角落都堆着白骨,可龙阙一眼望去还是能准确地找到他娘。
不知道是九相他们特意准备,还是尸骨一直就放在这,属于他娘的那具穿着干净素色衣服的白骨此刻就安安静静地躺在他正前方。
龙阙走近了些,近到正好能把他娘胸口白骨上的剑痕看得清楚。
他不是没想过再见到他娘的尸骨他会是什么反应,可当这个人的尸体分明地横在自己眼前时,他却什么也说不出来,只觉得胸口和喉咙仿佛被什么东西堵着,压得他说不出话。
他蹲下去沉默地抚摸白骨上深深的剑痕,没有人打扰他。
这份安静只等着他自己去打破,于是好一会后,他开口了。
“……我娘呢?”
既然九相双露他们死后的魂魄还在这里,还能与他相见,那他娘呢?
他娘又在哪呢?
可是没有人回答他,他只听到身后人骤然变紧的呼吸。
龙阙也不再问了。
或许他娘,也不愿意见他这个疯儿子吧。
他开始一言不发地对着白骨用生术,结果甚至不用猜想,毫无作用。
那具冰冷的尸骨依旧冰冷地横在那。
没有传说中的那样——“活死人,肉白骨,扯命拉魂奈何头。”
龙阙不愤怒,也不着急,他只是木然地重复,一再重复。好像他只是个只知道不停使用生术的机械。
但依旧什么也没有发生。
他早已不记得自己跪坐在那用了多少次的生术,自然也不记得是在第多少次的时候产生了变化。
眼前那具他娘的尸骨突然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