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呦没太睡着。
睡前夜风提了嘴,“帮泠夕找记忆这事要不你也一起吧?”
她提得很随意,大概只是想着有她这个冥主跟着,很多事都会方便得多。
可玄呦朝泠夕那边扫了一眼,今夜就再也没能踏实睡着,脑海里翻来覆去全都是以前的事,想了整整一夜。
·
泠夕的病不见好。
这也是当然的事,谁叫她爹娘信那算命的鬼话?可情况越是不好就越害怕、越相信……以至于不敢不信。
不相信的代价太高了。
直到有一日,玄呦瞧见那算命的照例前来,神色却与之前大为不同。
她起初没多在意,只是抱着吃了一半的冷硬馒头继续坐在井边,边小口吃着边听着他们的对话。
算命的先开的口:“有听说华谷的消息吗?”
玄呦爹娘茫然地摇了摇头。
算命的对他俩的反应也没多少意外,很快便继续说道:“华谷在找阴孩啊!找的就是八字全阴的女婴,给吃也给住,愿意的话养她一生也没关系!好事啊这是!”
玄呦看到她娘的视线朝她投过来,慌忙收回目光。
算命的这次倒没说错,华谷的消息如果是保真的话,对她来说没准还真是件好事。吃喝不愁不说,她爹娘负担也能轻些,也能多匀些钱来治妹妹的病了。
更何况……
玄呦抬手摸了摸自己额头的铜钱。
……这个地方对她来说已经不算是家了,她是爹见娘嫌的活鬼……这样走了倒也好。
那边的她爹娘和算命的还在说些什么,玄呦于是走过去,对她娘说:“我愿意,让我去吧。”
她娘面露难色,大抵是怕她吃苦、突然不忍分离或是怎的,向她确认,“你真的愿意?”
“嗯,当然愿意。”
算命的催促道:“你看她都应了,后面的就放心交给我吧,我们抓紧时间。”
说完,就拉着玄呦进了屋子。
玄呦惊了一下,却甩不开他的手,“你这是要干什么?!”
她娘听见声音在外面敲门。
算命的也顾不上搭理她,又扭身去推门,却只开了条缝。
她娘在外面问道:“铜钱这是怎么了?可是又不愿意了?”
算命的好声好气地解释:“不是。忘了我跟你们说过什么?这小鬼已经不是你们孩子了,就是只活鬼,刚刚或许是你女儿突然夺了神智才说了答应,眼下这啊,是又被那活鬼缠上了!这活鬼一会指不定还要嚎多少声,你们可得忍住了,千万别进来!不然术法受了冲撞,可是两败俱伤的结果……”
玄呦多少算是明白了些,是她自作多情了。
“……你要干什么?”她看着关上门反身回来的道士,声音平静地重复了她刚刚的问题。
算命的咧了一下嘴:“剖心。”
玄呦被摁在床榻上,仰面朝上。
她看着她家破旧的屋顶,上面罗着蛛网,缝隙里还透着天光。她年幼的妹妹在另一个角落,被他们的动静吵醒,正在嚎啕大哭。
这便是算命的提出的救她妹妹的好办法。他要剖心换命,把阴孩的命换给泠夕,让她得以去到华谷,治好病然后安度余生。
可是凭什么。
玄呦看着她妹妹安稳的睡颜,在心里一遍一遍地问。
凭什么?
说实在的,她自己也不知道她在问谁,可心里就是执拗地想求一个答案。
她娘给她这个答案。
那个女人在屋外哭着说了不知道多少个对不起,然后才说了她最想说的一句话。
“……娘求求你了,妹妹、妹妹还小……她得活下去啊!娘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她死……”
她明明哭得那么愧疚。
……
“啊!!”玄呦惨叫出声,她心口又是一疼。
算命的绝对是故意的,她不信换命的法子只有剖心这一种,只不过是顺了他偏爱折磨人的恶趣味罢了!
身侧的人手上力道重了些,玄呦能感觉到那柄冰凉的铁器又往自己心口深了深,而她竟然还能活得好好地喘着气,对这一切的感知愈发清晰。
玄呦不知道这道士使了什么术法,没想到他还真有点本事。
“没想到吧?”算命的狞笑着问她,笑里得意极了。
他空余的那只手朝她年幼还没发育完全的胸脯上抹了一把,她心口满溢出来的鲜血也因此被脏乱地抹开。
玄呦喘着气骂他,话出口一半又被心口的刺痛割断。
“别误会,”道士说,“只是想看你被恶心的表情。”
他手上动作不停,话也没个完,“觉得恶心吗……哎,这就对了,那些人也觉得恶心……装什么高人一等的贱样啊。”
算命的回忆过去似的骂了句,下手更重了,玄呦又是一声惨叫。
“……特别是华盛娶了那贱女人之后,说什么,殇术都是歪门邪道,专会害人……关键那女人也信,还真顺了他的意!华盛狗东西那副见到我就觉得恶心的样儿啊……哈哈哈哈哈哈我这辈子都忘不了!”
玄呦不懂他在说什么,只知道眼前这个人此时癫狂了魔怔了似的,像把此刻躺在这里任他宰割的自己当成了某个仇家。
他甚至痴也似地抓起她火红滚烫的心脏,说:“我就这样啊,把他姐姐的心剖出来给他看,近到能让他感受到那颗还在抽动的心的温度,我问他,‘恶心吗?’”
算命的学着当年的样子,也把那颗心捧近她,热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