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幽的香似盛了露水的晨曦,淡淡的沁人心脾。
耳边一串轻巧悦耳的笑声流过,墨如辛眨了眨眼,一个模糊的窈窕身影背对他立于窗前,须臾,她朝着他回头,风儿勾着发丝撩动在嘴角,她笑道:“你醒了?”
一个恍惚的梦境结束,墨如辛的眸光逐渐清明,他迅速规矩地起身,默了好一会,才哑然道:“这是哪里?”
“冷宫。”郭云岫一边整理花束,一边轻声回道。
墨如辛定定看向她,眼中有不解,又有某种他自己都解释不清的东西:“我……为什么……”
他该死了的,他饮下了御赐的毒酒。
可是,为什么,他会在这里醒来。
“因为我换了你的酒。”郭云岫侧身,淡淡睇了他一眼,似乎是在瞧他的反应,墨如辛呆坐着,像是走神了。
他看起来半点没有侥幸活下来的愉悦,眉目间皆是茫然,也是死灰一片。
一出君臣反目,郭云岫看的过瘾,身处其中的墨如辛却满怀死志,万念俱灰。
不过,从一开始她拉他入局,本就不是让他去送死的,他有别的用处。
她既还不想他死,他又怎么能死呢?
郭云岫扔掉一朵残花,冷冷地刺他:“墨如辛,死生一遭,合该有一些新的感悟,若你仍旧泥古拘方,顽梗不化的话,我只会觉得不值。”
“为救你所费的一番功夫不值,为天下所有牵挂你生死的人不值,为……一早采下的鲜花不值。”
她冷淡的语气好似嘲讽,却比沉雷更让他震动。
“原来的墨如辛已经死了,今日醒来的合该是一个新生的你。”
这日之后,郭云岫再没去过冷宫,墨如辛在那里的一应事情都是由阿越去料理的。
一日,阿越兴冲冲回来,说:“墨大人把冷宫里那两个被锁着的女子放出来了,王公公不敢阻止但跑得远远的,墨大人便自己给她们送水送吃食,还替她们打扫了屋子。”
阿越似乎很喜欢墨如辛做的事情,话也说不完:“自娘娘那日走后,开头几日墨大人还闷在房间里,一步也不出,什么动静都没有,我一天去瞧三次,生怕娘娘好不容易救下来的人悄悄就没了。”
“但是后来,墨大人似乎是想开了,还会看书、弄花,在院里散步什么的,有时候我和他撞上了,他还会问我好。”
阿越看起来实在兴奋,郭云岫瞧着不像是光墨如辛的事,遂问道:“那你又做了什么?”
果然,阿越笑容更胜,声音却变小了:“我去帮那两名女子洗漱了,娘娘你不知道她们好久没有洗漱过,每一个人换了四桶水才洗干净呢!”
她有些小孩子邀功时的羞赧,一双眼儿又灼灼冒着光,期待地看着郭云岫。
郭云岫摸了摸阿越的头发,点头赞道:“做的真好,我们阿越真善良。”
窗外的晚霞染红了一线天际,白云滚在其中,仿佛煮沸了似的,一圈圈翻腾的痕迹。郭云岫望了一会儿,忽然道:“时候差不多了。”
当晚,阿越带着郭云岫的一封亲笔书信去见了墨如辛。
信中有写是时候送墨如辛出宫了,只是离开前,郭云岫送了他一个选择——是要继续做无法现于人前的死而复生的墨如辛,还是要一个改头换面的新的身份。
墨如辛沉默良久,选了后者,他想试试做一回其他人,不是自小就被教育要忠于皇权的墨如辛,不是用命去撞南墙的墨如辛。
他想试一试不困于从前,不囿于规矩,会活出怎样的人生。
然后阿越告诉墨如辛,明日她会来为他易容,使用苗疆秘术将人的面部特征全部改变,且这种秘术一经使用,他将终生无法回到原来的面貌。
这一次墨如辛沉默的时间更长,最后他只提出了一件事情——他问,是否能带冷宫中那两名女子一起离开,他会将他们视作亲人,好生照料。
阿越将话原原本本地带给了郭云岫,郭云岫并未反对。
遇见墨如辛或许是她们人生中最后的一次机会,冷宫里的人本就无人在意,走了也无人发现,只要封好王公公的嘴就够了。
翌日晚间。
阿越带着一包袱瓶瓶罐罐去了冷宫,花了近两个时辰才完成了易容秘术。
整个过程,墨如辛都极其痛苦,一张脸上似有千虫万蚁在不断地啃食撕咬,一会儿奇痒无比,一会儿又痛彻心扉。
等一切结束以后,墨如辛来到镜前,看到了一张完全陌生的脸,他不自觉地抬手触摸,脸颊上没有丁点儿伤口,只余有一些还未消散的红痕。
他愣愣看着,半晌回不过神。有一个瞬间,好似从前种种都仿佛前生一般,化作一个又一个泡沫,而后一个又一个破裂、飘散、消失了。
“墨如辛?该走了。”
听见熟悉的声音,墨如辛回头,看见了斜倚在门边的郭云岫,她一身湖色常服,纤纤楚腰,只束着一个松弛的发髻,柔和灵动似一捧江南的水。
他倏而展颜:“我还以为你不会来。”
墨如辛这个人向来古板死气,暮色沉沉,极少有鲜活的神情,更别提笑了。郭云岫微微挑眉,道:“本是不打算来的,忽然想起有一样东西要送你。”
他的眸中闪过疑惑:“什么东西?”
她轻轻勾唇,自身后抽出一把油纸伞来:“墨如辛,此去新生,道路还长,下雨了记得撑伞。”
边关。
滚滚黄沙漫天,风声灌耳,叫人什么也听不见。
郭云奇到这儿的第一天,就差点觉得自己聋了。
成戈刚处理完帐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