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樊华和霍德森·琼·格兰特的试镜视频苦苦奋战时，电话响了起来。
是她同为演艺员的好友唐真真：“樊华，你到哪儿了？”
樊华这才想起来，今天是唐真真的生日加“庆功宴”。
这位样貌极其出众的女演员主演的上一部影剧大获成功，因此在生日这一天，扬眉吐气地在市郊大名鼎鼎的“三分春色”酒庄庆功。
电话里，樊华的语气不紧不慢，还带了点儿轻快：“再有十五分钟吧？你也知道，西区的电车经常误点，我也没办法。”
电话外，火急火燎，描眉画眼施脂粉。
拉好小礼裙的拉链，蹬上高跟鞋，跟屠芳原打声招呼，出租车司机已经在公寓楼下等待了。
一路飞驰到红酒庄时，天已经黑透了，九点正。
酒庄宴会厅的入口装模做样地拉横幅：私人活动，媒体禁止入内。樊华放慢脚步，对着角落隐藏的镁光灯笑一笑，听到轻微的“喀嚓”声响，再走进大厅。
姿态而已，都知道的。
宴会厅里，华灯华服，人头攒动，社交场合里，无数个虚假微笑。
她一路握手过去：“你好，你好，你好，……”
握到最后一个人时，手停在半空：“洪导演。”
女导演穿着便装，白色圆领，黄马甲，一头短发，混在一众光鲜亮丽盛装打扮的演艺员中，风格独树一帜。
打量樊华一眼，洪英挑起半边眉毛，没伸手。
唐真真这时分花拂柳地走过来，看看他们两个：“你认识洪导？”
樊华半真半假地恭维说：“谁不认识？”
唐真真笑了：“也是。”
“真真你同洪导合作过？”
“嗨，我这不刚接了洪导的新戏，《高原大道》。”
樊华“哦”了一声。
《在高原的大道上》。
她伸出去的手还停在半空中，侍应生这时替她解了围，托盘里端来几杯花花绿绿的鸡尾酒，樊华伸出两根手指拈起一杯青柠色的，仰头就喝。
浓烈的酒液滚下喉咙，带一点涩味，一直没开口的洪英这时候乐了：“你当这是啤酒呢？小姑娘知道这是什么吗？”
樊华侧头说：“这不是玛格丽塔鸡尾酒吗？”
洪英“咦”了一声：“可以啊。”
樊华笑了：“您想考尽管考我。我别的本事没有，调酒喝酒却是行的。”
“行，”洪英来了兴致，摸摸下巴，“你调一杯玛格丽塔给我试试。”
酒庄里自然不缺酒，立刻有人从酒吧的吧台端来调酒的原料。
龙舌兰，柠檬水，利口，一一加入摇酒壶摇动，樊华信手拈来；柠檬片擦过鸡尾酒杯的杯沿，蘸一层细盐，再将切片挂在鸡尾酒的杯口，她晃一晃杯子，透亮的淡青色液体，真好看。
樊华将高脚杯递给洪英：“行了。”
洪英看着樊华：“你知道这酒的意味吗？”
“了解不多。”
“说说看。”
“这杯酒的寓意，据说，是逝去的回忆，和不可再得的明星。”
Margarita是早逝的影剧明星，她的追随者以盐霜中和龙舌兰，调出了这杯青柠檬酒，以她的名字为它命名。
玛格丽塔。
洪英接过酒，不笑了。
后来樊华对唐真真说：“谁都有不为人知的往事。我只是投其所好罢了。”
洪英慢慢地抿完那杯玛格丽塔，突兀地说了一句：“小陈和我提起过你，让你演个配角，我觉得挺好。”
樊华慢慢地笑了。
有人来同洪英寒暄，她借机抽身离开。
在洗手间补妆时，唐真真站到她身边，手肘顶她一下。
“真行啊你。”
“什么？”
“跟我装什么傻？”
“……”
“你是为了《高原大道》来的，是吧？”
樊华补着唇红，不说话。
“咱俩这么久的交情了，你知道，我没怪你的意思啊。”年轻漂亮的女明星难得露出孩子一样的探究眼神，“我就是好奇，你从哪里知道洪导她喜欢玛格丽塔？”
“巧合。”
“……”
“真的，玛格丽塔是我老板最喜欢的鸡尾酒。”
“胡扯。我们同一个经纪公司，你老板不就是我老板？”
“……”
唐真真还想再说什么，此时过来解围的是唐真真的助理小周：“可算找着你了真真。在这儿干嘛呢？该你发言致辞了。大家都等着呢。”
唐真真离开后，樊华轻轻合上化妆包。
看看镜子里的女人，高跟鞋，礼服裙，嘴唇饱满，光鲜亮丽。
她微微一笑。
对樊华而言，讯集员是一份工作，演艺员也是一份工作。
这两份工作都允许她喝很烈的酒，穿很美的裙子，看很好的风景。
她不算讨厌她的工作。
所谓“战器技术，地下出售，秘密交易”，听上去再危言耸听，归根结底不过两个字，“买卖”。
俗话怎么说？
买家，卖家。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这是古老的法则，不难想到。
难想到的是：
谁，和谁，什么时候，在哪儿，怎么交钱，怎么交货。
这六个变量，她只知道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