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某一道菜的偏爱,薛司空一定会耗费资材、想尽办法给她弄到最好的,薛玉霄想这么麻烦奢侈。 “秋风起,是吃蟹时节。”裴饮雪道,他转头对剑吩咐道,“让厨房传饭吧。” “是。”剑低声应答,转头出去了。 时,食案间便呈上中秋时节肥美的螃蟹,用的礼仪器具一应俱。裴饮雪挽袖洗手,用精细的工具剥落螃蟹的壳,他安静,两人之间只有金属器具轻轻撬开蟹壳的清脆裂响。 外面逐渐昏暗,侍奴点起烛火。火光之下,薛玉霄支着下颔凝望他的脸颊,眼前忽然闪现出方才的那一瞬——秋风乍起,暮窗前。他的发丝就像是绸缎一样飘拂而起……这样好的头发,怎么能放任它青丝成雪呢? 薛玉霄抬起手,触摸到他鬓边垂落的一缕发尾。 裴饮雪动作一顿,他的目光落薛玉霄的指尖上,随后与她对视。薛玉霄怕他是喜欢亲近,碰了一下便收回,她喃喃道:“你年轻呢……” “什么?”裴饮雪问。 “……没什么。”薛玉霄道,“难道世上天赋灵秀之人,免命途舛么。” 裴饮雪道:“世上灵秀之人如此,岂能每一个过得称心如意。世人遭遇的苦楚何止万千……” 薛玉霄道他说什么,便随之颔首。她一贯只做自己觉得对的事情,拿到崔七郎开得药方之前,她就想过要收复故土,要从鲜卑、匈奴、乃至羌的手中夺回沦陷的州郡,看到那张药方后,薛玉霄忽然想,既然要归故土,那再向终年化的冰雪之地而去……也并。 螃蟹性寒,裴饮雪并食。他投喂过薛玉霄,便令人撤下食案,洗手擦干,给她宽衣解带。他冰凉的手指摘下腰间玉坠时,忽然从浓郁佛香里嗅到一丝隐秘的血腥味。 裴饮雪神情一顿,手指覆盖上她的肩膀。布料已干,上面有一点非常浅淡、易察觉的血迹,他解开薛玉霄交错的衣领,指腹慢慢地、沿着齿痕的边缘触碰肌肤上。 薛玉霄意识到他发现了,刚想开,便听他问:“四殿下?” “……你家占卜起卦算过吗?”薛玉霄道,“怎么能猜到?” “纵使机关算尽,也算透情情之心。虽会起卦,何必用呢。” 裴饮雪发觉这齿痕深,抽身取药过来,问的第二句是:“他为难你了?” 薛玉霄便将寺庙题字、锁骨菩萨和干达与蜘蛛的故事告诉他,而后补充:“他宫中能连通与长兄的消息,此人虽然甚靠,但也并未半点能相信。他深宫备受钳制和侮辱,过是陛下的恩威之下苟活,一向觉得也许以拉拢。” 裴饮雪给她涂抹外伤药,虽然伤痕浅,几乎已经愈合,但他的动作是轻:“他是半个疯子,与珊瑚宫打交道,恐怕常常生出变化端的意外。” “明白。”薛玉霄沉思片刻,说,“他的心思一贯变,一时恨入骨、嘲笑讥讽,假辞色,一时又亲密热情,变化端,能预测他的行为。” 裴饮雪取出干净的素麻布,隔绝伤与空气接触。他沉默了许久,才道:“你怎么总是带着伤回来?” 薛玉霄道:“水匪之事纯属意外,这个也算什么。……” 她话语未半,裴饮雪忽然贴近过来——他的呼吸扫到了薛玉霄的脖颈,冰凉而和缓,甚至透露出一难以形容的温柔。薛玉霄微微一愣,对自己的感产生了怀疑……从散荡过来的冰冷呼吸里,她居然能错觉出一温柔之意吗? 隔着包裹伤的素麻,他的指腹轻柔地落她的肩上。裴饮雪垂下眼,几乎是情自禁、法克制地接近,他的唇抵落薛玉霄的伤上,轻如点水。 薛玉霄没有转头,她道这样柔软的触感究竟是裴郎的手、是…… 裴饮雪吻了吻她的伤痕,他也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这是完预料之事,是占卜起卦能算尽的,就像是冥冥当中的天意忽然诱导了他,让一个孤身年、隐忍克制的人,涌现出法收敛的自持。 “裴饮雪……”薛玉霄低语道。 她的喉间忽然变得干涩。薛玉霄想他是用手摸了,是真的亲了一下。两人脖颈相错、近咫尺的刹那间,她身边的裴郎就像是一块终年化的冰雪融落她怀中。 薛玉霄一成变的胸,猛地荡起一措。她失神了一瞬,偏过头道:“疼的。你为什么……” 她顿了顿,道该如何问下去。 裴饮雪仍然看着伤处,他低声说:“道。” 这真是个算回答的回答。 薛玉霄听了,却没有追问。裴饮雪望过来时,她有点自觉地挪开视线看着旁边的灯火,像是两人一旦视线对视,就会产生一些……预料,能控制的事情。 这实荒诞。薛玉霄缜密至极、心细如发,裴饮雪精通事理、七窍玲珑,这样的两人之间,居然会有彼此法控制的感觉,这脱出掌控的气氛一路滑落深渊、变得格外黏着。 谁也没有开。外面报时的撞钟声响了,裴饮雪便起身,将烛台上的蜡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