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梅。刺绣出的血红梅花,跟裴饮雪后颈上隐约扣摁出的浅浅指痕相叠。 薛玉霄忽然想起拢住这段颈项的触感。 东齐男子仪态之美便在于此,陪都称之为“冰雕雪塑、松形鹤骨”。就是说美郎君的身姿挺拔、四肢修长。风月之士常常将修长白皙的脖颈也列入评价范围内…… 薛玉霄正神思浮动,略微恍惚,恰逢裴饮雪叠好衣衫过来,便匆匆收回视线,虚握一拳放在嘴边轻咳,掩饰方才的目光。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怎么想得如此狎昵轻佻?亏还自诩是个正人。 裴郎的身形身畔擦过。他默默地钻进被子里,紧紧地靠在床榻内侧,只占据了一点点地盘,受气一样将自己的存在感降低。 薛玉霄欲言又止,只好也小心躺上去,两人中间隔了一大片距离。 银烛仅剩一根,又在床帐之外,极为昏暗。左思右想,觉得此事还补救,便转身过去想要解释,才一回头,就看到裴饮雪悄悄爬过来的身形。 裴郎的身影顿在面前。 薛玉霄:“……” 他在薛玉霄的目光下,像是被碰了一下蜗牛触角般,又无声无息地往回钻。 薛玉霄道:“……我没看见。我没看见……你过来。” 他不配合,把脸埋进被子里,闷闷地吐出两个字:“……骗子。” 薛玉霄怕自己太过主动,又吓到对方,便逐渐地伸出手过去,指尖轻轻地碰到他的手背。 裴饮雪缩了缩,便追过去勾住指节。他浑身一僵,不动了,任由薛玉霄的手心包裹住他冰凉的手指。 薛玉霄握着他的手,这才把心放回肚子里,低声道:“冬日愈冷了,你在家中记得添炭。我来就没有生过李清愁的气,真是太过虑了,还辗转多次委托到你这里。我一时疏忽,连你都吓着了……睡吧,夜安。” 他没有答。 窗外落了些小雪,枝上薄雪簌簌。 …… 这雪下了整夜。 开始是小雪,后面居然愈势大。等到晨光熹微时,雪地积了一寸半,靴子踩上去都会绵软地陷落进去,形一个松散的雪坑。 薛玉霄睡眠不足,慵懒困倦,疏于妆饰。也没让裴郎仔细点。大雪,只在常服外罩了一件白色狐狸毛的厚绒披风,挽髻佩钗,便前往王氏之地。 临走之前,将李清愁寄来的道歉书信一并拿走,坐在马车上展开看了看。 李清愁这文笔不错,写得这叫一个言辞恳切,恨不得剖出心来看看。薛玉霄看得好笑,随手回复,只写了几个字:“已阅,勿忧。不许扰裴郎清净。”旋即遣人送去。 道路积雪难行,行了许久才到王氏庄园所在。薛玉霄下车,接过韦青燕递来挡风的轻纱斗笠,金线绣鸾鸟的靴子踩进雪里。 路上有许多王氏家仆在扫雪,见了都低头躬身行礼。到了留存户籍、保存买地契据的房中,里面坐着的几位王家管事纷纷起身,朝着钦差大人行礼。 王丞相果然不管此事。 在座除管事外,只有几个放鹿园的幕僚在侧。别说是王丞相了,连一个琅琊王氏的旁支都没有派出来。 薛玉霄知道丞相大人在默许,便向众人回礼,在开口询问之前,为首的管事率先道:“请薛侯移步,再往里走走。” 这里是为迎接临时收拾出来的办公场所,类比账房,属于二门之外。再往里走就有可碰到男眷了,薛玉霄略感外,问:“里面?唯恐礼节不周,有所冒犯。” 管事道:“有些事小的说了不算,还请侯主跟我们娘子仔细商议裁断。陛下圣旨,毕竟非同小可。” 既然这么说了,薛玉霄也不推辞,跟着往里行去。 走过覆着薄雪的鹅卵石路,大约半刻钟,眼前景象豁然开朗。薛玉霄没想到王氏管农庄的园子,居然还栽培着这么大一棵雪松,松针上浮着雪花,形一种独特的银灰色调。 在雪松之下,一人立在树下久久等候。此人穿得很厚实,只戴着一支素簪,清爽简洁,面对着一片结冰的池水,默然伫立,静寂无闻。 薛玉霄走了过去:“这位娘子可是奉命管之人——” 音未落,树下之人回首过来。掩面的薄纱被徐徐吹动,一双温然情动的眼望了过来。 薛玉霄语一停,看着这张熟悉的面容,先是笑了笑,随后叹道:“冰雪地,你在这里做什么?玉行娘子的身难道挨得住这样的寒?” 王珩转过身,抬手向行了一个子之间的礼,眉宇俊秀,带着一丝书卷气:“虽是冰雪地,但这份裁断议事的权力,是我向家母苦苦恳求而来。薛侯怎不问检籍土断之事,先问候……我的身呢。” “土地不自己长腿跑了,户籍也不会凭空蒸,但你若是被冻坏了,恐怕举国上下的名医,全都要颦损双眉。” 王珩与并行,走进室内。他其实也知道不在外面等候,只不过心中煎熬难忍的翻沸苦,在炉火边只会变本加厉。 两人并立同行,王珩感觉到身上夹杂着寒气的熏香,情绪逐渐变得十分镇定。他亲自薛玉霄倒了杯热茶,敛袖坐在身畔,道:“想必你知道母亲的思,无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