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庚见周瑛松口,连忙抓起革囊收进怀里,“我听说吴主的小妹及笄后要挑选士族家的女眷入吴侯府做侍读,您这不久就该入府了吧。”
周瑛和黄媛一听这个消息都有些错愕,尤其是周瑛眉心微挑被长庚敏锐察觉到了,
“您不知道啊?”长庚刚惊诧完,紧接着讪笑道:“对了,我这忘了,您和陆氏订了亲。”
“这段时间给孙女郎选侍读可给我娘忙坏了,挑进去的侍读过几年都是要嫁给吴主,哪里是挑侍读啊,分明就是变相选妃嘛!”
长庚的娘苕芳姑姑是吴侯府的嬷嬷,服侍吴太夫人多年,历来吴侯府的闺秀宗妇都是经过她的手调教成温顺淑德的模样。
这次选进吴侯府成为孙芷的侍读,意味着向整个江东宣告,她们在未来会是吴主孙权的夫人,自此江东各户也不会向这些人家提亲。
周瑛已和陆议定了亲,没被挑中也属正常。可若是…
“长庚,我听说西街果甯坊又出了不少新蜜饯,你家夫人肯定喜欢。”
长庚提溜两颗眼珠子防范似的望着鲜少热情的周瑛。
“有事求我!”
月下观景,雨中看山,雾里看花,隔窗看美人。
吴侯府宪英院里,伴随着朦胧的山影月色,孙权身着律紫团花茧绸袍子,敞着怀懒散地侧卧在床上闭目养神,手轻拂着床边的玉石镇,静等内阁里沐浴的夫人袁佩善。
片刻一阵淡香向他袭来。
“二…”
他笑吟吟地翻身搂住床边女子那柳枝般的细腰,挟上床压在她身上,正欲彻底放浪于温柔乡时,抬眼看见身下这张惊诧的面庞,发丝浸满怯生生的战栗。
他眼角的温热笑意顿时消失殆尽,随即而来的是惊恐和不解。
“阿瑛?”
周瑛不敢乱动,只能感觉自己的鼻尖被他的鼻息不停袭击,薄薄的绯红逐渐从衣襟处蔓延至脸颊,那颗跳动异常的心快要蹦出来。
“二哥哥,我…”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刚沐浴完出内阁的袁佩善那刺耳的惊呼声打断。
孙权见袁佩善手足无措的站在那,立即尴尬起身随手把周瑛推下床。
周瑛一个囫囵摔下床后,哎呦声不断,把孙权弄得有些心烦,更愧意万分,困窘指责道:“阿瑛,你这大半夜跑进孤的寝殿做什么,还穿个内侍的衣服。”
头戴绿帻巾,身着一件内侍穿的墨色素面袍的周瑛,让孙权在灯火昏暗之间难以分辨她与那些粉面的内侍有什么区别。
周瑛也不顾刚被摔的疼痛,连忙凑到孙权身边,眼巴巴的望着他:“二哥哥,求你件事。”
“何事?”
“你把我娶了吧!”
“什么?”孙权和袁佩善同时发出这声疑问,孙权侧头看向站在内阁前的袁佩善,只觉心烦意乱,沉声吼道:“滚进去!”
袁佩善愤懑地瞪了一眼周瑛,转身进了雾气腾腾的内阁,即便是关上了内阁门,依旧凑着耳朵,想通过木门把寝殿内的对话听的一清二楚。
“你都许配给伯言了,孤如何娶你。”
“二哥哥,我不是让你真娶我,我是让你把我选成孙芷的侍读,这样不就相当于宣告我以后会嫁给你吗?”
孙权整理起凌乱不堪的衣衫,目光灼灼的迎上周瑛期待的眼神。
“那不还是要娶,阿瑛你不喜欢伯言吗?”
“我不喜欢,所以我不想嫁给他。”周瑛点了点头,脸上布满悲戚。
“那你就想嫁给孤?”
“...也不是,我谁都不想嫁。”
孙权听到周瑛这个答案,像是被刺了一下,有些温恼之意,目光拢在周瑛身上说道:“女子到了年岁都要嫁人,想来你是被仲兄宠坏了。”
“打我小时,就有二哥哥和我阿兄宠着我,自当要被宠坏的。”周瑛讨好式笑道。
“这门亲事是仲兄同意的,你难道要违背你阿兄的意思?再则,伯言是个良士,堪配周公瑾的妹妹。”
周瑛听到孙权这决绝的语气,知晓讨好撒娇是没用了。
“外界皆言我是周公瑾的妹妹,被宠在心尖上。平日里要论个谁家的女郎福气聚盛,首推周公瑾的妹妹。可谁知最命苦的也是周公瑾的妹妹,平白无故的要去做别人的...”
周瑛说着声音哽咽了,眼圈红润。
“续弦...”说到这两个字的时候,她嘴唇不知觉的抖动了起来,豆大的眼泪滑落在地。
“你们两族的婚约在春贺时才定下的,到如今连三个月都不到。孤身为君主怎么能横插一脚,身为吴主也不是事事都能随自己的心意!”
此话一出周瑛拼命的咬住嘴唇,丧气的垂下头去,眼泪如洪水般涌出。
“二哥哥,我不难为你了,您是君主都无可奈何,我知道我就应该认命,本本分分的去给别人做续弦。”
孙权看到周瑛这泪水盈盈的模样,起初还以为她会和其他姬妾一般,对着他就是不依不饶的撒娇,使小性子。
他早已习惯侯府这些女子表面一幅楚楚可怜的模样,却能硬着性子向自己索取,势必是不达目不罢休。
可偏偏周瑛没有坚持争辩的意思,现下温驯的模样和方才眼神中的果决不符,大出他的预料,一时之间让他有些不忍,不知如何应付。
犹豫一下后他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给周瑛从地上拉起来,扶她坐在自己身侧,指腹抹去她脸上的泪痕,
“还是和小时一样,又闹脾气,永远长不大。孤不能应允你肯定做到,尚且试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