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一愣,差点惊落手中的簧剪,连忙捡起落在脚边的衣衫,爱惜的掸了灰,左瞧右瞧,心下对周瑛的手艺有些欣赏之意,更沾沾自喜自己替她挑选的衣料,肯定衬她那位葛姓郎君。
但抬头瞧见周瑛火气正大,一杯一杯的热茶下肚,真怕她要捏碎自己的玉盏,急忙问道:“谁又惹着你了?竟把这么好的手艺,随意沾染上尘土。”
“砰”的一声,就见周瑛把玉盏狠狠的落在几上,喋喋不休的埋怨道:“我算白瞎了这几日的辛苦,昨儿他回来,你没瞧见对我的态度,冷的比那外面飘着的鹅毛大雪都寒心。”
“你还说替他作件衣衫,权当报恩,报答他前些时日在坞堡对我的照顾。我真是脑子昏了,听进你的糊涂话。”周瑛说着张开手掌,委屈道:“伤了这玉葱段似的手指,最后换得人家的不领情,恨不得就瞧不见我这人。”
“我伤的那门子的心,废哪门子的劲,不过是萍水相逢的君子之交罢了,我还猪油蒙了心肠,记挂跟我本就殊途不同归的人。”
周瑛又想起那晚的思君情肠,恨不得抽自己两耳光,叫自己自作多情。
把心底积攒的不痛快,一股脑的都发泄出来,说的口干舌燥,正巧文欣递来一杯温水,缓解了冒火的喉咙。
她撒气一般,仰起脖子一饮而尽,却见文欣正含笑盯着自己,眼中夹杂的深意让她心里直发毛。
“怎么了?你不陪着我一起骂?”
文欣莞尔一笑,“你这样子,倒让我想起我娘亲。以前,娘亲同父亲闹了气,也便是这样气鼓鼓的念叨个没完。我父亲被念烦了,却从不反驳,只说是娘亲心里有他,才会这般。后来,娘亲不在了,父亲再也听不到这份念叨了。”
提及不愿想起的往事,总是不免神伤。
周瑛轻轻拉住文欣的手,愧疚道:“对不起,我真的无心让你想起这些。”
反见文欣拍了拍她的手,宽慰道:“是我自己主动提及的,你不必挂心。我娘亲自嫁于我爹,纵有万般的情意却从不愿让我爹知晓,偏逞嘴硬,若不是我爹心思细,寻出我娘亲的真心,这姻缘起初也是貌合神离,不得长久。”
文欣回忆起父母往事时,语气温柔至极,“可你说,哪有那么多的男儿郎,会有青丝一般的细腻心思,将女儿家蛛丝马迹的爱意,觅个通透。”
“况且你也说,你的那位俊俏郎君,是个要成大事的人物,前儿不是还闲不住,跑去大堰识查水脉,我瞧这样的人,心里必然装着家国天下,思虑深远,哪会将儿女情长放在心尖上,时时念。”
周瑛听这话,慢慢觉出自己是有些使性子,可莫名其妙的冷淡还是伤了她的心,“我算是哪里的葱姜蒜,敢对他使性子。”
“阿瑛,我曾告诉你,若是真心喜欢他,就别再犹犹豫豫,顾左而言他。一旦错过了,再深的情意绵绵都会堵在嘴边,空做长叹。我娘亲离世前便是流泪悔恨,不曾将情意全然告知我父亲,才赶走了我父亲的心去了一干妾室那。”
文欣说完这些,整个人似轻松,又似万般情绪淤堵在胸口。
想来若不是后来父亲病重,家产被几个妾室败光,娘家彻底失势,那位和自己议了亲的竹马,也不会退了亲,弃她而去。
原本文家的闺秀,却摇身一变成了成都的笑话。笑话?那便笑话吧,这绿云楼中从不缺自贱自卖的笑话。
好在如今,她遇见了赵直,那个给她种了一大片绿梅的男人。当他带她去郊外他新得的庄园,指着他亲手种植的梅树,说道明年便能开花,算是还你的绿梅。
她不管这树开春会不会抱香枝头,但那一刻,她的心里开满了漫山遍野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