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佩善咬紧嘴唇,情绪消沉的看向孙权道:“情分?我在你眼里,自始至终不过是个战利品。你何曾对我有过一丝一毫的真心!”
她苦笑起来,随后冷冷的问道,
“你有想过我也是一个母亲吗?他在我腹中与我同生数月,我用骨血喂养于他!他每一次的跳动,我都能感受的到。”
“如今,我失了孩子,承受万剑锥心之痛,你身为我的夫君,却认为是我故意断送自己亲子的命,去逼死太夫人!这就是你口口声声说的数年情分?”
孙权看到袁佩善眼中的绝望与不屑,这番话她说的轻声细语,却透出无限寒凉,让人禁受不住。
再激烈的指责也停滞在嘴边,他所有的凌厉与愤怒在顷刻间消失不见。
谢道华在旁目睹了孙权如此粗暴无礼的行径,却不能上前干预。
她清楚,孙权积攒在心里多日的愤恨,对自己的,对别人的,都一股脑发泄在袁佩善身上。
即便外人相信袁佩善真能做出这样的歹毒之事,可是她不信。
她见过袁佩善是如何硬着头皮,喝下一碗又一碗难闻的保胎苦药,又是如何日夜缝制孩童衣衫,眼中充满无限憧憬。
有那么一刻,她心软了下来,想让这个孩子长久伴在袁佩善身边,她身为嫡母也可以继续爱这个孩子。
只是如今,袁佩善的希望不见了,她的梦也破碎了。
深夜,她亲自送袁佩善回到亭华院,看着曾经风光无限,百口也赞她不尽的女人,就这样一点点失了生气,和院中池边的残荷一般。
铜锁扣落在雕凤木花门上,锁住了袁佩善的后半生。
谢道华返回玉照院,把自己曾经给那个孩子缝制的衣衫,都丢于铜盆里,烛火盈盈,燃起希冀的碎影。
烛台上的火光忽明忽灭地闪耀着,孙权捏住眉心,孤坐在偏阁里,没有方才的气势汹汹,唯有懊恨涌在心里。
突然,一阵惊天动地的刺耳叫喊声传来,给侯府的黑夜又浓增了几分可怖。
倦怠的孙权跟随竹步手提的灯笼光影,来到千柳阜园,看到一圈侍从围在池塘边,柳枝投来的影子不断摇曳。
片刻,曲绘姑姑的尸体出现在孙权的面前。
身上不断流淌出血水,一股难闻的臭味弥漫在周围,不一会便引来苍蝇叮食,让侍从们纷纷捂鼻,目光投向铁青着脸的孙权。
成群的乌鸦在周瑛的头顶,“呱呱”叫着,时不时落于山荆子树上飞窜。
乔容清怀中的周胤指着乱飞的乌鸦,不会说话,呜哇呜哇的乱叫,逗得周瑛乐不可支。
姑嫂两人,带着孩子在周府院中乘凉,仲夏的风带来一丝丝的燥热,让周瑛加快了手中挥扇的速度。
她把在一旁抓萤火虫的周循唤来,拿起绢帕给周循额间的细汗擦干,说道:“姑姑现在可不喜欢萤火虫了。”
“姑姑不早说,我废了好些劲才抓到这些。”
周循赌气似的,把方才小心翼翼待之的手中萤火虫,一把抛了干净,院中一团荧光聚散。
“你这孩子,且听你姑姑说完啊。”乔容清嗔怪道。
周瑛拿起团扇在周循身旁轻扇,给他消热:“若是你能把那几只乌鸦,射下来,不让它们再叽叽喳喳,姑姑才真开心。”
“那有何难!姑姑等着!爹爹离去前才提点过我的箭术。”
周循自信的拍了拍胸脯,刚想吩咐下人去取弓箭来,就看到吴侯府的竹步,身后跟着一群侯府的侍从进了内院。
乔容清连忙起身,把周胤抱给瑚平,又把周循拉到身后,让瑚平带孩子回房。随后迎向竹步有礼道:“内官来府,所为何事?”
“夫人,至尊请周女郎入府一趟。”竹步看向一旁疑惑不解的周瑛。
“这么晚了,已然夜禁,若无急事,待明晨解禁后,阿瑛再去不迟。”乔容清谦和的拒绝了竹步。
“夫人,若无急事,定然不会违了夜禁令,您说是不是?”
“什么急事?”周瑛开口问道。
“女郎随奴才去了侯府便知晓了。”
周瑛从竹步脸上看不出,任何关乎这件事是好是坏的判断。
她只得宽慰完乔容清,带着白凝去了侯府,跨出周府门槛时,身后的乌鸦声此起彼伏的响起。
当周瑛来到宪英院前,就看到堂内一片死寂,院中跪倒一众侍婢,还有一具被白布盖着的尸身,裸露出一只胳膊,手腕上带着缀翠木兰花玉镯。
堂中坐着孙权,还有徐若琼陪在在旁。
她刚跨入门槛,又收了脚,转身拉过白凝低声说道:“去寻孙茹女郎来,快!”
而后看到带路的竹步回身看自己,于是大了声调说,“去灵堂,替我给太夫人上柱香。”
确认无人阻拦白凝后,她才定了心神,走进宪英院。
她上前行礼,再次见到孙权,与他对视只一秒,便收拢了目光在一处。
这是两人自正旦朝贺后的再度相见,去岁秋到现在,两人从未私下会面,就连前些日子来侯府祭拜太夫人,她都没见到孙权。
昭明阁那夜,像是割裂了一切。
“阿瑛,你是不是私下见过曲绘姑姑。”
孙权看向垂首亭亭立于那的周瑛。
“是。”
他听到这个字,眼中闪过一丝不相信。
“为什么见她?”孙权问道。
“我嫂嫂生子那夜。”周瑛突然顿住,看到孙权凝望着自己。
两人不约而同都想到那夜。
“多亏了曲绘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