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做精细的活，再伤了眼睛。”
他上前把黄媛手中的活计夺来。见她轻揉了揉眼睛，淡笑起身给自己更衣洗簌。
“听说大哥哥又来寻先生了？”
“是，左不过是姨夫的家事，我也插手不得。”
不受宠的刘琦几次三番寻到他，询问安身立命之法，都被他搪塞过去。关于刘表立嗣之事，连刘备都不愿牵扯过多，更何况是他。
“即称一声姨夫，还生分什么。”
夫妻二人回到床榻，诸葛亮熄了灯，将帷幔放下。
他刚合眼就听睡在内里的黄媛说道：“姨母的意思，想让先生设法将大哥哥支出襄阳。”
“姨母何意？”
他从黄媛口中听到蔡夫人的名字，便有些头疼。
“我族叔已殁。”黄媛突然哽咽，被他伸手搂进怀里。
“如今江夏郡长闲置下来，姨母的意思想让大哥哥离开襄阳，前往江夏赴任。”
“为何不让姨夫直接任命？”
“姨母的意思，若是直接指派，大哥哥未必肯去。得让他自己主动请命离开襄阳。”
黄媛言罢，见他半晌没说话，屋内早已灭了灯，看不清他脸上是什么神色。
听见他轻叹了一口气，虽不易发觉，但夫妻二人挨的如此近，倒听的一清二楚。
这时，她心里开始责怪自己多事，若不是被姨母百般叮咛，退脱不了，她万难开这个口，给自己的丈夫找不痛快。
他忌讳牵涉刘琦与刘琮之争，她知晓些，可耐不住蔡夫人哭天抹泪的央求，夹在中间，做不成好后辈，也做不成好妻子。
“先生若是为难——”
“夫人既开口，亮尽力去做。”
黄媛没想到诸葛亮答应的如此爽快，立刻抬起头，感激道：“我替姨母谢先生成全。”
“你我夫妻，总是爱说一个谢字。”
诸葛亮有些无奈，他与怀里的人离的这般近，近到肌肤之亲时能听到彼此急促的心跳。
可是，总客气生分，触碰不到她的质地与温度，像是有一层击不碎的厚墙，横在两人中间，困住彼此的心。
已有风声说曹操欲南征荆州，也许刘琦提领江夏郡，是一条后路。也许留毫无志向的刘琮承爵，是助刘备夺下荆州的一个机会。
猎猎风蒲初暑过。
当曹操大军开进荆州，南征刘表的消息传到校马场，周瑜弓上架好的箭，偏射在泥沙中，溅起阵阵尘土。
周循看见远处草盘上的靶心空无一物，大惊失色，这是父亲第一次射空。
他见父亲沉下脸来，想要开口询问，却被周瑛拦了下来。
“循儿，再去取几张弓来，你爹爹手里那把弓弦太松了。”
支走了周循，周瑛看到周瑜和鲁肃两人的面色都十分难看。
她以为初春大败黄祖后，周瑜可以多些时间在府中陪伴妻儿，可如今看来，周瑜又要离开了。
上月，曹操下令废三公，恢复先汉的丞相、御史大夫制。并自任丞相，他将自己“挟天子以令诸侯”的遮羞布撕得一干二净。
如今他已是真正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周瑜曾说江东不可避免会有一场大战，看来就在不久了。
周瑛搂着周循，看周瑜与鲁肃策马急忙奔赴吴侯府。
周循望着周瑜的背影消失在天涯中，手摸那把弓，小声叹道：“以后还有机会和爹爹一次来校马场练习骑射吗？”
他的心里渐渐有一个让自己极其失望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