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费力地将孩子抱在怀里,诸葛亮笑着看到诸葛乔亲昵揽住自己的脖子。
“二叔,咱们去个地方,悄悄地去。”诸葛乔俯在诸葛亮耳边悄声说道。
这一副神秘兮兮的样子逗得诸葛亮哑然失笑,跟着孩子的指引到了一处偏僻的厢房。
诸葛乔指了指,示意诸葛亮独自进去后,便甜甜一笑一蹦一跳走了。
进屋后,诸葛亮环视了一圈,透过细绸屏风,烛影勾勒出的倩影,让他微微发愣。
绕过屏风,看到周瑛端坐在那,似在等他。
相对无言的两人,诸葛亮专注的望着周瑛,这是两人重逢后,他第一次这样认真长久的看着她。
一瞬间偷来的任性,让自己彻底忘记了周围的一切。
他发现她比在益州时,要恬静不少,柔情易觉,黑臻臻的鬓发挽一边,双眸似秋水。眉弯新月,淡扫春山,再也不是他的拙劣笔法。
共绾同心结,那知有别离。对人争忍说,不敢画蛾眉。
“多谢——”
他终于开口道。
记不清这是第几次的多谢,她只笑笑,可嘴角的苦意还是无处遁形。
“听闻明日先生便要离开江东,跟随大军溯江西上,前往樊口?”
“是,孙刘已经联盟,我的使命也算完成,得回樊口与主公大军汇合,厉兵秣马,以待大战。”
提及到公事,都让两人从不该有的状态中抽离了出来。
“先生一路顺风,待回去后替我向阿姐问好。”
周瑛说这句话时,感觉自己给自己的心扎上一刀,痛彻心扉的感觉再次袭来,让她无比清醒。
她背过身去,取下胸口那枚卷月云纹玉环。紧紧握在手心中,感受最后一次的余温。
“这枚玉环该还给先生了。”
她把掌心摊在他的面前,玉环上的丝丝血迹已嵌入玉身中,此生都剥离不开。
两人都明白这个玉环的意义,相伴一年多的光景,曾经共度的患难,早已让这枚玉环的意义,不再是所赠良配这么简单。
可如今,也要物归原主。
“这枚玉环陪伴女郎这么久,如今没有收回的道理。”
“它不该在我这。”
周瑛抬头用目光迎向他,许多的话迟迟疑疑地停留在嘴边,无法吐露。
她看着他一步步走近,耳畔传来的声音,轻到快要被窗外的秋风淹盖。
他轻飘飘一语,让她感觉手掌中的玉环慢慢被热泪浸湿。
万般,也只能到此为止了。
忽而,外面火光照耀,分外嘈杂。
周瑛匆匆拭了泪,转身出房,看到院中跪立一群人,匆匆掠了几眼,都是诸葛府的亲眷,尤其是顾景纯搀扶着身着万福红衣的弘老夫人也跪拜在地。
内侍手持宫灯笼火,围绕簇拥着孙权。褐色蛟龙大氅披在身,那张本就冷峻的脸孔,现在更加阴森冰冷,直盯着她和诸葛亮。
一刹那间,她看到吕仓和诸葛瑾站在孙权的身边,明白此间的情势已经不容她多加解释。
“听闻今日是弘老夫人大寿,孤特赶来讨一杯寿酒喝,席间没瞧见孔明先生,本想再和先生畅谈一番。无奈先生既不参加孤设的开拔宴,也不参加弘老夫人的寿宴,竟躲在了这么一个清净处。”孙权故作轻松道。
诸葛亮行了一个礼,平静地说:“劳将军挂心,亮明日便要启程前往樊口,行程前夜还是不饮酒的好。”
孙权的目光从神色严肃的诸葛亮身上,转到在旁站立的周瑛,在这个身影停留片刻,笑意始终停留在嘴边,“既然先生所念所想之人皆在江东,为何不愿留在江东,与子瑜一同为孤效力。”
“蒙将军错爱,如今孙刘联盟既成,共拒曹军,同仇敌忾,都是为汉廷除残去秽,同效力汉室。”诸葛亮摇起羽扇,从容不迫的说道。
“先生高义!”
孙权朗声笑道,对眼前这个永远自信,一身不愿折弯的风骨,又敬又恨。
难堪的沉默,遍布在萧肃院中的每一个角落。
孙权慢慢走向周瑛,扯下自己的大氅,十分自然的披在周瑛的身上,扯过她冰凉的手,紧紧握住,口气轻柔道:“夜深风大,手这般凉。你来诸葛府赴宴,也不同孤说一声。”
言罢将她拥入怀中,如同示威一般看向诸葛亮。
周瑛被紧紧拥住动弹不得,心生气意,挣扎间听到孙权沉声说道:“你若不想诸葛府满门因收留你与其他男人私会而获罪,就乖些。”
言罢,周瑛缓缓抬首看向寒意凌凌的孙权,又看到满院跪着的亲眷,好好的一场寿宴,因她的私心被毁成了这样,她亦不再挣扎。
“更深露重,孤便带璟容先回去了。”
在孙权说话的当儿,周瑛渐渐感受到肩膀被孙权捏的吃痛不已。
诸葛瑾拱手相送,直到看见孙权和周瑛上了軿车,侯府一众甲士撤离府苑,他紧张许久的心才彻底松下,后颈的汗经凉风一激,不觉心抖。
軿车被厚厚的帘幕围着,隔绝外面萧瑟的寒意,驶往城内,车轮陷过淤泥,一路颠簸不堪。
宽敞烘热的厢内夹杂着酒气,孙权和周瑛两人相隔甚远的坐着。
摇晃之下,周瑛踉跄地扶住车窗,身披厚厚的大氅,燥热不已。诡异的气氛让她不由得想把头探出车窗,欲掀开帷幔,就被孙权一把扯过手。
“他已娶亲,你还念念不忘?”
周瑛的手腕被扯住,愕然地望着恼羞成怒的孙权,离近之时,隐隐闻到他身上浓郁的酒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