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动布帆的声音是那样大,侍从们催促周瑛下船的声音,把两人牢牢紧扣的手,切分开来。
当周瑛的背影快要消失时,孙芷猛然起身喊住了她。
“我曾经以为我和你永远不会成为棋盘上的子,至少庐江周氏的女儿不会是。可我终究错了。”
孙芷说这句话时,似有很多不能明言的东西涌在嘴边,可最后还是没痛快言尽。
这句话和孙芷的神情,深深刻在周瑛的心里,她站在岸上,看着渐行渐远的船,慢慢的消逝于天际。
送走了孙芷,环顾一圈,才发现堂堂的吴主之妹,大喜之日,竟有些凄凉。岸边空旷不已,孙权未至,连谢道华都没来送一送。
审时度势的宗妇们也都识趣,本就不喜孙芷的江东女眷,对这场婚事,多是落井下石的看笑话。只有周瑛和顾景纯亲来相送。
连孙芷出嫁,这么重大的事都没让孙权接谢道华来京口。
婚事打点一应由徐若琼接管,她仿佛成了侯府真正的女主人。
即便做下孽事,也能有好手段让孙权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继续纵容她在侯府摆起正夫人的架势。想到这,周瑛心中有些忿忿不平。
“至尊,女郎的船已经行了许久了,江边风大,咱们回去吧。”
斜风细雨绵绵,竹步陪着孙权站在江边的后山上,视线正好能看清岸边和明澈如镜的长江。
“终有一日,孤会把她接回来。”
孙权手中紧紧捏着一个针脚疏密的荷包,上面的绣样是白丝梨花,沾染斑驳血迹。
那是孙芷刚学女红,做出来的第一个成品,就硬塞给了他。还威胁他,不许嫌弃给丢了。他嘴上虽取笑妹妹,可却把这个荷包留到现在。
以后伴他的,也只有这个了。
他回过身看到不远处的步练师。瞧见他时,似有躲避之意,但还是怯生生的走到他面前行礼。
“妾从前是芷女郎的侍读,受女郎照拂恩德,她大喜之日,妾只能遥想祝贺,望至尊勿怪。”
步练师一番话让孙权回想起从前,孙芷刚及笄,和母亲吴太夫人闹着不愿学女红,更耐不住性子坐下读书,多是步练师替她做女红针绣。
回忆浅尝辄止,孙权把步练师扶起,“你产子后身子正虚,该好好歇息。”说着握住她微凉的手,“咱们回去吧。”
颠簸的马车把周瑛折腾的心神不灵,白凝在旁,紧张至极,不时观望周瑛的脸色,担忧襦裙又出现猩红的血迹。
周瑛坚持来玄观看望谢道华,从京口回到吴郡,一天的路程,连乔容清都没能劝住,白凝自不敢再劝。
至玄观后,由下人们引路,白凝搀扶周瑛,来到谢道华住的小院。
见到了正在修剪枯木败枝的谢道华,还是同往常一般,一举一动永远的端庄有度,越来越像吴太夫人,高高坐在那,成为被众人瞻仰的金身菩萨。
两人在院中小坐,谢道华将温热的手炉递给周瑛,看到眼前凸起的肚子,十分欢喜,知晓正月便要临盆,更是着急说要赶制孩子的衣衫。
她喜欢孩子,周瑛知晓。
“这是你与至尊的血脉,他重视之至,一定要护好身子。”谢道华不免嘱咐两句,只要母子平安,到时,自己也有机会出玄观。
周瑛觉得谢道华对孙权的情意,孙权其他所有女人加一起都比不过,话语之间都在为孙权千思万虑,这个男人的所有对她至关重要。
“夫人,已经查清昭明阁一事和您无关,想来用不了多久,至尊就会接您去京口。”周瑛开口道。
谢道华含笑道:“我知他是信我的。”
也许,曾经便是他那句“我信你。”让她下定决心,愿意嫁给那个只见过三面的少年郎。
将笄之年仿佛已是很久之前,但在会稽山中见到那人的场景,历历在目。
那个怀抱受伤幼狐的人,真真切切闯入她的世界。
她提议替他将养照顾这只幼狐,换来他对她偷溜出府的守口如瓶。
彼此并不相识,她不知他是哪家的公子。他也不知她是哪家的女郎。
“这么好的幼狐毛,你不怕我私占了去?”
她踮着脚,抬头望向跨坐马上的他,被春光照拂之下的脸庞,眉眼之间闪着光。
“我信你。”
只留下这么一句话,他便一扬马鞭,绝尘而去。
“养好了,我何处寻你?”她手提衣裙,朝他的路径奔去,大声问道,全无平日所习的端庄之态。
日复一日,她无比虔诚照顾饲养这只幼狐,像是某种使命。她在等,等一个只有一面之缘的人。
“你养好了,我得把你还给他。”她对幼狐自说自话。
她盼他尽快出现,让他看到她悉心照料的成果,他的信任,她没有辜负。
可她又不想他出现,他领走了幼狐,是不是就断了交集,再无会面之日?
女儿家的思前想后,总是磋磨心神。
屋檐还在滴着水,规规矩矩的内院,也把阴暗的天空切成四四方方。
她抬头望去,纸鸢飞舞于天,也像是会闪着光。
她十分笃定,另一边牵动纸鸢的是那个人。
她再次见到他。
他扯着丝线,惊喜问:“怎么认定就是我?万一是哪家的女郎趁着春日,放纸鸢呢?”
“谁家的女儿会在雨后放纸鸢。”她笑。
他看到落在水坑里的纸鸢,被污水浸的支离破碎,她欲捡起,被他阻了。
“这个坏了,不能玩了,你既帮了我,我赶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