庐江
周循拿着秦剂寄来的信,准备交给周瑛,却恍然想起,周瑛离开家已有三月之久。
这一次也不知什么时候回来。乔容清一边想一边在周循身上比划尺寸。让瑚平送来的几匹布料,她挑选了许久,仔细摸着布料的绵软,然后让瑚平帮着剪裁。
这两年衣裳做不停歇,才能赶上两个孩子长的速度。
周瑛做的摇摇床里,正熟睡一个女娃娃,是周瑜的女儿,出生在建安十五年的冬天。
取名为瑢,如美玉那般纯洁美好。
“也不知端午前,你姑姑能不能回来。”
乔容清算日子,过些时日便是寒食节,那时周瑛应该回来了,一家人又能团圆。
每次周瑛离家三月便归,在家待上一些时日,又收拾行装离开。
府中上下口风紧,不对外透露半点周瑛病好,能自如出行的消息。
周瑛从不说自己在忙些什么,乔容清也不深问,只需要周瑛保重自己,小心行事。
如今,周氏一切尚好,日子有了起色,再也经不起大的风浪。
母子两闲话家常,提到周胤最近读书又不甚认真,连骑马射箭都连逃了几次,管教的师傅连连叹息,说打不得,教不了。
小小年纪,没了父亲的教导约束,周胤跟着庐江本地的士族子弟,快混成了二世祖。
周循是长兄,对周胤耳提面命过几次,可收效甚微。乔容清是慈母,心疼周胤如此,全是没了父亲,下不了手管教。
唯等周瑛回来,做恶人,使些手段来好好整治整治他。
“瞧瞧你!又去和杜家几个小儿鬼混!真是皮痒了是不是?”
乔容清闻声出去,看到周瑛一手揪着周胤的耳朵,一手把包袱丢在侍婢。
一身的男儿装扮,恍惚间真以为周瑜回来了。
“姑姑与你说了多少次,少外出同那些不着调的纨绔子弟鬼混,你小子真是把姑姑说的话当耳边风,什么时候能同你阿兄一样,少让别人替你劳心!”
“疼疼疼!姑姑!疼!”周胤吱哇乱叫,手攀附上耳朵,只等周瑛撒手。
“哼!你还知道疼,等闯出来祸,收不了场,该你吃的苦临到头上,才让你知道什么是疼!”
周瑛一撒手,就看周胤一冒烟的躲到乔容清的身后。
“阿娘,您就看着姑姑可我一人欺负。”
“谁叫你不省心,你瞧你姑姑有这么凶对你阿兄和小妹吗?”
乔容清也不护,把周胤从身后扯出来,看他一身的泥水,就知道又是跑出去疯玩一天,落了学堂的课,摇头叹息了一声,
“今儿不许吃饭了,去书房把你父亲的兵书,全都抄写一遍,什么时候抄完,什么时候吃饭。”
“阿娘啊,又抄,都抄多少遍了,我早都会背了。”
周瑛迈步过去,赏了周胤一个毛栗子,疼的他直捂头,“你小子就算抄个千遍万遍都磨不掉浮躁的心性,等什么时候能如你阿兄一样稳重,做事知道瞻前顾后,那书就不用抄了。”
说完也不顾周胤在那耍赖,拉起周循的手就往内院走,仔细询问他最近的功课和骑射如何。
“没让姑姑失望,你阿父知道,也会很开心的。”周瑛欣慰的说道。
周循眼底闪过一丝难过,他是周瑜的长子,他应该出色,不能辱没父亲的名声,不能抹杀周氏一族的荣光。
随后把秦剂的信交给周瑛。
周瑛接过,打开读完后,面色凝重。
“姑姑,可是有什么事?”周循问。
周瑛摇摇头,“无事,不必你忧心。”
她准备回房时,被周循喊住,停在脚步,倚在门框那,
“姑姑,等循儿再大些,您就不必这么辛苦了。”
周瑛心底暖洋洋的,笑道:“好,等循儿大了,能独撑起周氏一门,到时姑姑可就要寻个夫家,做个闲散婆了。”
“是那位诸葛先生吗?”
这个问题把周瑛问住了。她知道周循为什么这么问。
这三年间,那个人偶尔祭拜黄媛时,会来周府小坐。
只是两人从没见过面。他来时,她都恰巧不在庐江。
周循能感受到,那个人记挂着姑姑。
入夜
周瑛又把秦剂的书信翻开,紧迫感扑面而来。这场骗局,秦剂是没有小命再继续陪她玩下去。
今年,她的病必须得好。
她必须趁着回到江东前,把周瑜的死因调查清楚,否则,这三年来,踏遍江东寻踪迹的努力全都白费了。
一次次的寻而无果,周瑛早已习惯从希望到失望的无奈。
当初在巴丘给周瑜疗伤的医士,全被孙权杀了。诊断的文书,也都烧了干净。
她掘地三尺,找遍这些医士的亲眷,探查到底是否背后有人花重金,想要神不知鬼不觉的害死周瑜。
可终无所获。
她自己都快要放弃,慢慢开始相信周瑜只是旧伤复发。
或许她真如外人道,陷入了一场三年的偏执中,自己折磨了自己三年。
听到有人扣门,周瑛赶紧抹了一把泪,打开后看到是乔容清。
乔容清进屋后,看周瑛似哭过,却也不询问,主动拿起玉梳篦,给周瑛梳发,一下又一下。
她眼前的周瑛从十二岁变成了二十二岁,早已不是从前那个任性的小姑娘,成了现在独撑周氏门户的女人。
“璟容,停一停吧。你阿兄若是看你这样,该心疼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