懒懒地伸了腰,周瑛起身洗漱后便陪着乔容清用了早膳,席间问及了家里的田产、地产之事。此前孙权赏的分邑足够让周氏几代无忧,现在周瑛的身份摆在这,日后的恩赏也不会少。
但周瑛还是有所打算,寻个好时机和懂经商的人,以外人的名义替周氏再多置办些家产。
人总得长远打算,男人的恩爱远不会长长久久,一朝翻脸,所给的恩荣爵位都会烟消云散,还是握在自己手里踏实些。
乔容清觉得周瑛多虑了,现如今孙权对周瑛的宠是有目共睹的,怎会翻脸。又劝了周瑛几句,还是得收敛性子,今时不同往日,既是建业宫的尊夫人,就得有正妻的贤达,与至尊和睦处之,不能再如以前那样骄纵。
其实,周瑛知晓乔容清的意思,孙权对她的恩宠,关乎周氏子弟的兴衰,既回了江东,来到这是非窝中,想要偏安一居便是不能了。她明白,她都明白。如果不曾明白,就不会舍下曾经已握在手中的幸福,舍得一身剐回到孙权身边。
闲散了一日,用了晚膳,周瑛便换了行装去了周府在城郊的一处田庄,见到了阿来伯爷孙,还有拜师精医多日的秦剂。
按阿来伯的意思,秦剂的医术精良,根本无需每日从建业宫下值后再来这里跟他习医。
周瑛偏偏要秦剂拜师来学,还要认认真真勤勤恳恳的学,最好把阿来伯的看家本事全给学来。阿来伯骂周瑛是个小没良心,教会徒弟可是要饿死师父的。嘴上虽这样说,可该教的一个没跑。
夜深后,秦剂欲离,周瑛叫住了他,让他郑重地给阿来伯行拜师礼。早先虽拜过,可今日又再拜一次。秦剂不明,但阿来伯明白。
送走秦剂,阿来伯目送这个小徒弟的背影,知道以后再见很难。回身对周瑛道:“什么打算说罢。”
避孕之法,治身抖之症,周瑛要他治的病总是奇奇怪怪。
“帮我。”
“老身毕生所积的毒学可都全部教给了秦剂。”阿来伯一捋白胡。
周瑛点头,感激阿来伯自始至终无私助她,更感激阿来伯诚心相授,为了彻底调查当年周瑜的毒发之因,她将不理世俗的阿来伯牵扯了进来,可能也会赔上秦剂的前途。
她能许给秦剂全族优渥的生活,作为等价交换,就必定要为她所用,为她牺牲,还包括那些被周府抚育多年的赤壁遗孤。
她从不是大善人。
“帮我护一个人的周全。”周瑛的眼神中满是祈求。
能让她如此的也只有一个人,阿来伯心中明了,未曾点破,“老身可没有满腹韬略,能沙场点兵,解他烦忧。”
“沙场点兵,深谋远虑,算得了天下大势,可都需要一个好身子。英年早逝,遗恨离世,我不要!我不想他因夙夜不寐拖垮身子。所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我求阿来伯保住这座青山。”周瑛极尽恳求的语气。
钟山酒宴上,匆匆掠了一眼,他清瘦挺拔的身影便印刻在心里,比在荆州时又瘦了许多,眉宇间淡淡的愁丝与那股子自信从容交缠在一起,剥离不开。她知道,随着他肩上的重担愈多,责任愈重,这份愁丝也会慢慢增多。
她会听到他节节胜利的消息,会听到他誉满天下的声名,凭他的能力,会有这一天,她从未怀疑。可人终有生老病死,与世长辞的一天。她不想还活着时听到这个与吴主夫人无关的消息。她只要他福寿康健,留着一条命去追逐实现他的夙愿,而她就还有机会能见到他。哪怕天各一方,机会渺茫,但活着,就有盼头。
阿来伯同意了,他无法拒绝眼前如此坚定恳求的周瑛。他这辈子医得了世间各种疑难杂症,琢磨透了人性之本,可偏偏对世俗情爱束手无策,像蛊。
也许帮她,也是一种医她的良药。
拜别了阿来伯爷孙,像是了却了一桩心事,刚回到周府,进了内院,便被孙登扑了个满怀。
灯火通明,侍从们皆站立一旁,好大的阵仗,怕是刚入睡就被不速之客折腾起身了。
周瑛抱着怀里的孩子,抬眸看到那个“不速之客”站在自己的房门前,牢牢盯着自己,眼神像是一把锁,要把她彻底锁在身上。
“阿娘,您不是说只离宫三日嘛,今日第四日了,儿想您了。”孙登在怀里掰着手指,对周瑛的不守信有些小小的埋怨,但还是亲昵地环着周瑛的脖颈,“儿求了阿父,来寻您,阿父便陪儿一同来接阿娘回家。”
“本想今儿一大早便回,可阿娘今日身子有些不适,便就留在府里休养。”周瑛耐心寻个由头将孙登给骗了。
为人子终究担心母亲,孙登焦急道:“阿娘见医没有?”他问出了父亲想的问题。
“这不是刚刚见了才回来。”周瑛轻松一笑。
“登儿。”孙权命令道:“下来,别累着你阿娘。”
“喏。”孙登有些不舍母亲的怀抱,但还是心疼母亲,赶紧从周瑛的怀里离了。
夜深,也不好折腾大队人马回宫。乔容清命侍从仓促收拾好厢房,好在日常打理,开了窗扇透风,便能安居。孙登被周瑛陪着洗漱完后,就宿在了厢房。
安顿好宫里来的侍从侍婢,一大家子也能各自回房,满府又回归沉寂。
周瑛在净房洗漱完,回到房中坐在妆案前,拿象牙梳,一点点顺平长发,通过铜镜,见到穿着中衣的孙权,就坐在床边,没有就寝的意思,明显是在等自己。
在净房独处的每一刻,她都在思索等见到孙权,如何同他解释自己深夜归府的事。骗孙登的理由,过于漏洞百出,周府自有医郎,何必出府瞧病还至深夜才归。
“身子哪里不适?”他果然问了。
将象牙梳放回,